首页 > 鹤唳华亭:惊心动魄的宫廷权谋 > 第66章 丹青之信
定楷表示他携起一卷青绿山川的天头,本身端起高丽拖尾纸后的白玉碾龙簪顶轴头,渐渐将它卷起,支出匣中,才道:“一来这不是陛下整寿,情意到了便可;二来你约莫不晓得,陛下乐好此道,只是常日少说罢了。”又笑道,“非是我做臣子的曲意巴结,陛下的一笔丹青,实在断不输本朝大师。”长和笑道:“臣但晓得陛下爱画,却从未有幸得见过御笔。”定楷点头道:“陛下已洗墨搁笔多年了。”又道,“多年前内府装裱书画,我倒曾见过陛下的一幅绢本工笔美人行乐图,人物笔意,皆可比洛神风采,惊鸿游龙,不敷喻之。其旁御笔题诗两首,书画交映,可谓双璧。虽只得一瞥,却铭记至今。”偏头略作回想,低声吟道:“翠靥自蹙眉自青,天与娉婷画不成。恼道春山亦阁笔,怪佢底事学……”剩得最后二字,却笑了笑,道,“太久了,记不清了。”
定权半月来在礼部和刑部之间来回穿越,忙得焦头烂额,也得空顾及旁事。他本来预备于圣节前了断张陆正的案子,以免夜长梦多,再生枝节。无法善后事远比设想的冗繁,又为期近的圣节所牵绊,何况圣节前夕上报要杀人流人,于情于礼,老是诸多不当,也只得将此事临时勉强按压了下来,预备着初七一过,便将审结的卷宗和制定的预案上报天子。他这十几日来夙起晏睡,加上两事件皆眉目万千,不敢草率,虽是年青,亦觉精力不济。幸得本日礼部几个大老引经据典的话略略少说了几句,午后便偷空歇了半晌。许昌平殿门外求见之时,适逢他昼寝方起。
定楷的目光停在仍然摊开的几幅山川卷轴上,画中的盘曲青山一如美人的眉黛,采采流水一如美人的眼波。青山碧水,眉眼盈盈,无穷娇媚,无穷端庄。江山便如同风华绝代的才子普通,值得任何一个大好男儿,用赤忱,书青史,为她摧眉折腰,写下永不更异的誓词。
那内侍得了这几句话,寻到了许昌平,见他仍在抄手等待,用鼻子笑了一声,道:“这位官人归去罢,殿下不见。”许昌平问道:“殿下现下可在阁内?”内侍趾高气扬地反问道:“在又怎的?不在又怎的?大人就问出个究竟,又能怎的?”许昌平笑了笑,拱手见礼道:“这位大人讽刺,下官岂敢?下官亦知殿下连日劳累,想必未得闲暇访问下官这般闲人。大人既得靠近鹤驾,且恳留步,容下官两语哀告。”传话者不过是个平常内侍,被他满面笑容,几句“大人”一叫,只觉非常受用,不由头也晕了,脚也软了,将手抄在袖中道:“你说。”许昌平略一思考,低声道:“殿下前日里的教旨,言左春坊有书寻不见,傅少詹当时在场,我等皆不敢怠慢,本日既得了,少詹再四叮嘱我亲送到殿动手上。殿下想是一时记不起此事来,我等亦不敢因这些藐小事滋扰殿下。大人且怜下官回衙不好向长官交差,便烦请与我转呈殿下罢,千万言之是詹事府敬奉。”詹事府现任的首级少詹与左春坊现任的首级左庶子,居本职时颇多不睦,居兼职时天然持续,朝中宫浑家尽晓得,那内侍听了这话,天然想到又是詹府与春坊龃龉,前赶来献殷勤。方要出言调侃,预备着将鼻子都牵了起来,忽见许昌平摸出两粒金豆,无声托付到本技艺中。在袖内掂了掂,也有钱把重,遂将鼻子放下,顺带连眉头也放下了,想了半晌,俄然一笑道:“罢了,大冷的气候,也免得大人来回走动,我便替你担了这个干系罢。”许昌平死力歌颂了他几句,看着他眉开眼笑地分开,嘴角也扯出淡淡一抹笑痕,旋即隐去,回身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