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劫在棋局中极其罕见,一旦呈现,便吵嘴循环,不分胜负,白忘机那一拂袖,竟将此局下成一盘和棋。
“荧惑隐,潜龙将行。”
耳旁传来轻微的水声,仿佛水中沉浮,波浪涌动、冲刷他的身材,身材冰冷而沉重,让他感到实在的存在感,是能让人听到看到触碰到的存在感。
黑暗中独一披发着微光的,沉浮着的,是一把刀。
霍含山看着东方,赤星已从夜空中消逝。
这目光纤细如微尘芥子,却凝而不散。
但面前那悬在虚空中披发光芒的长刀,却让他感到非常实在。
一双金色的眸子,绝对淡然,没有人类的感情,却包含着极度的聪明。
百丈高墙保卫森严,凤楼龙阁雕阑玉砌,金銮宝殿巍峨澎湃,这此中,有一座大殿最为高贵。
李长安脑中回荡着这个名字,感到四周非常暖和,仿佛置身于母胎当中。
白忘机却毫不在乎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可知亢龙有悔,潜龙勿用?”
所谓亢龙有悔,潜龙勿用,便是指龙若飞得太高便有灾害,而真正的潜龙,在万事有备无患之前,都会低调而不崭露头角。
紧接着,一条无边巨龙呈现在视野中。
棋路纵横十九道,虽是围棋,吵嘴两方竟如象棋分了楚银河界般,东方白棋占优而西方黑棋占优,就如道门与大承朝廷盘据东荒与西岐。
不等李知谨说话,白忘机一拂袖,浅笑道:“此棋已终。”
“胜了。”呼延博怔了怔,眼角微微潮湿,深深吸了口气,“五百年了。”
茫然当中,低头望去,那悠远不成知之处传来了一道目光。
“道门如此大张旗鼓,潜龙在风口浪尖之下,就不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莫非……白前辈让我做的,就是来取这一把刀……”李长安喃喃自语,伸手触碰那刀柄,“你叫八荒,八荒刀?”
“是因我斩出了刀种,便与此刀产生感到……”
纵使他们已站了整整六日时候,也仍然纹丝不动,将精力保持在最集合的状况。
那棋局,此时吵嘴两方各占一半,但是交界处,却呈现了吵嘴交代如蛇的长生劫。
…………
四个暗金鱼龙服龙骧卫谨慎打量着白忘机的一举一动,白忘机却神态轻松天然,仿佛这四个杀人无算的龙骧卫只是有害的孩童,他们手中曾染千民气头血的弯刀也不比孩童的拨浪鼓更有威胁。
亭内,摆着一张石棋盘。
李知谨一转念,便已从各个方面揣摩了白忘机的意义。
而这四个龙骧卫心中也清楚他们对于面前这个白衣人没法形成威胁。
在他们的谛视下,白忘机放下一目白子。
大殿旁,却又有一间六角小亭,落于假山清池中,连着一座小木桥,朴素出尘,与高贵严肃的宫殿格格不入。
此言一出,四龙骧卫心中凛然,国相大人说白忘机下了两子,但他们却只看到了一子,那么另有一子又是甚么时候下的?
李知谨沉默不语。
大殿有螭吻吞脊,金瓦琉璃的重檐庑殿顶下是庞大精彩而庞大的出檐斗拱,在大承,这类建制除皇城外,无处敢用。
白忘机笑了笑道:“知谨兄未免也太小瞧我道门中人了。”
这天下无人敢用“有长进”这三字来评价李知谨,但对于白忘机的话,李知谨倒是淡然接管,“若无长进,如何镇得住现在的大承。”
在这二人对弈之时,有四个暗金袍龙骧卫立于四方,他们的手始终放在刀柄上,神情寂然。
当真另有其人?
这盘棋已下了六天。
忽而巨龙的身材一震,在那青牢山脚,一片龙鳞被生生剥夺。
“多年畴昔,棋品仍差劲如此……”李知谨摇了点头,却从棋盘上拿走一目白子,淡淡道:“你下了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