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厚重,又是暗里透脱手腕的犒赏,实在让春纤骇怪不已。但她也晓得财不露白这四个字,虽是骇怪,却先手脚轻巧地将那契书细细收好,且将它放入本身箱笼当中的一个盒子中,又是锁上了,将钥匙收好,这才坐在本身的斗室子里考虑:似林如海这般心机周到,行事齐备的,如何在安排女儿黛玉的时候,竟是这般忽视?或者说,是昔日夫人贾敏实在太好,才让他对岳家也是佩服,且林家再无族人,也是不得已,方才这般安排?如何瞧着也是说不通的呀……也罢,想这些也是不顶用的,倒是今番本身说了那么多,林如海必然会改弦更张,却不晓得他又是做甚么筹算?
林如海已是心中稀有,便是将她打发了下去,本身垂首细思。
先前他因着财帛动听心之故,想着黛玉若不攀亲岳家,不说财产,便是性命也一定能保,很有疑虑。此时更是疑虑更重,不惮以最大的歹意测度。只是情势使然,林家再无族众,姻亲当中独贾家最是靠近,若本身亡故,黛玉再没的说不去母族,而去祖母一族的,且又要贾家能忍得住贪婪,母族也能忍得住,由此竟也没法。
林如海并不言语,只悄悄盯着春纤,听着下文。
先前春纤那般细细道来,却将贾家怠慢黛玉之意,王夫人不喜宝黛之事尽数言尽,林如海原是疼女入骨的,视黛玉如掌中明珠,未曾想一番安排,倒让女儿为人所骄易,自是愤恨不已。他不过也是宦海沉浮,历经世情的,一时气恼去了,便将今后黛玉难以安设一事前提上来。
“而后又是如何?”
见着春纤这般去处,林如海眼中略有些深意,悄悄点了点头,道:“你是个忠心的,常日里想来待玉儿也非常全面,到未曾孤负了岳母一份情意。”说罢,便与了一个匣子做犒赏。
春纤越加垂下头,只感觉身子也有些生硬了,口中的话却不晓得如何的,虽是生硬,却连一丝颤抖也没有,反倒是非常条顺,道:“女人站了半晌也不言语。背面宝女人见着了,忙让了座,又是一块儿用了饭,便再无旁个了。”
那匣子甚小,不过巴掌大小,倒是填漆描金的,非常邃密。春纤也忙深深一礼,口中谢过了犒赏,才是往前走了几步,双手接了过来,倒是手中一沉。
闻说这话,林如海端起茶盏,稳稳铛铛地只低头吃了一口,就重重放在案几之上。这安静当中忽而响起的一声,更加让春纤生出几分惊心,竟不能再说下去了――现在的她,可还只是个小小的婢女,如果受了迁怒……
春纤略略一顿,实在为这沉默下的压力所摄,只感觉鬓角都要被排泄来的盗汗打湿了,但骑虎难下四个字在那边呢。由此,她喉头高低滑动了几下,略微顿了顿,就又接着道:“那会儿小婢也在旁服侍。女人与薛姨太太道了扰,便到了里间想看看宝女人的。偏宝二爷那会儿正托着宝女人戴的金锁细看,还说甚么上面的字与他玉上面的恰是一对儿,又有莺儿在旁说是一个和尚说的。”
就在这半晌以后,林如海就规复了安静,心中倒是愤恨难明,口中说的话,竟是寒冰普通,透着森然之气。
有了这等考虑,林如海方垂垂感觉有些舒缓过来,因又悄悄道:幸亏此番本身觉出不对,早早送了信畴昔,不然待得本身病重难支的时候,又能如何呢?玉儿虽出身不幸,父母缘浅,舅家薄待,到底倒是有运道的,不然只怕今后堪忧。本身便是强撑着一口气,也要再支应一二年,与她预备安妥,摒挡齐备!
春纤又是一礼,垂首退了下去,及等出了门就是将那匣子拢在袖中,回到屋舍当中,先瞧了一回黛玉回禀了些话,才是回到本身的屋舍里,且将那匣子翻开。不想,她却见面前一片金光灿灿,定睛一看,那匣子里竟都是一指宽的金叶子,厚厚的一指高,底下却压着一张京中三进小院的契书,上面且写着她的名儿,已是手续齐备,却不晓得是何时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