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海听得这话,倒是皱眉。他原是世家后辈的出身,又从科举而来,资质自是不俗。但是,于天禀以外,他也是勤恳向学而又知世情事理的,不然也不能年事悄悄,便能一举而成探花,而后为官亦是一起顺风,竟成帝王亲信。似宝玉这等惫懒,不知世事,自为他所不喜。
若只说亲戚情分四个字,究竟那宝玉也是舅家后辈,虽是外甥,他不能也不会理睬很多。但先前岳母常常有提及女儿黛玉,竟有亲上做亲之意。他原想着林家数代单传,竟无族亲,自不能立嗣子,本身又大哥体衰,一定能支撑至女儿出阁。如果那宝玉果然聪慧贤达,且与女儿自小一道长大,情分深厚,岳家很有些权势,本身借势而为,且筹齐截番,一定不能将家中数代堆集尽数与了女儿,只将些浮财长进与国库。
如此考虑一回,春纤越加难以弃取,却在此时,里间稍有些响动,倒是黛玉醒来了。
如海见着黛玉如此去处言谈,竟是无不当帖,心下又是欢乐女儿日渐长大,竟是越加懂事,一面却不免生出几分伤感:先前女儿虽也小巧剔透,详确明白,却另有一派天真灿漫,安闲洒落之态。当今倒是尽数消去,倒是越加和顺安然,却有几分哑忍全面之意。
如此说谈一回,黛玉到底身子娇弱,便有些神思倦倦。春纤并紫鹃见着,忙将阁房大略清算一回,就扶着黛玉入了内里,且自安息,本身人等则细细清算一应物件。如海独占黛玉一女,素爱如珍,一应安插俱是本身亲身遴选而出,竟都不俗,饶是春纤紫鹃等在贾府见地过的,见着这般,也只得收起大半黛玉平日所用,只取了入笔墨纸砚等平常得用之物,亦是安插在侧,又将行李清算出来,色色安设安妥。
她口中说着,便又起家倒了一盏茶,且送到如海手边,含笑柔声道:“女儿现在返来,虽年事尚小,行事多有不敷之处,到底也在外祖母那边见地过的,倒也能帮衬着一些家中事件,只盼着爹爹能省那么一点心,好生将养。”
这等窜改,若非有所波折,原不该如此。这实在让他生出些心伤之意来。可看着女儿殷切的目光,林如海也说不得甚么旁的话,只在心中感喟一声,便伸脱手抚了抚黛玉的乌黑的发丝,道:“你长大了,更加似你母亲。”
黛玉猛听得如海这般扣问,当即微微一怔,一面细细回想先前所说之言语,自发并无特别之处,不免迷惑,一面还是言语温和,非常逼真,且与他道:“表哥为人驯良,言语和顺,原也聪明,且可贵好脾气好礼数的,不说我们这些姐妹,就是底下的小厮丫头们,也靠近他呢。只一样,在学业之上不甚勤奋,常常为二娘舅叱问。不过外祖母护着,却还罢了。”
旁个犹自不觉,春纤却不免再三细细抚玩,心中叹惋不已:似这等处所,方能养出黛玉这般出尘脱俗的骨中气韵。可惜,今后林如海故去,这扬州林家的园林,只怕也要随之泯没,只能留于影象当中了。
一起行来,黛玉当然是见着昔日气象,心生眷恋记念。春纤等瞧着一起行来,繁华之气尽数洗去,唯有天然之意,风雅之气,倒也心生讶然。扬州地处江南,本就是烟雨水乡,连着呼吸之间都透着别样的津润之气,房舍屋宇自与都城分歧。一眼望去,亭台楼阁,回廊甬道,自是一派粉墙黛瓦般的适意,又或小巧,或古朴,或高雅,不一而同。兼着花木扶疏,溪泉奔涌,鸟语呢喃,风声细细,越加添出非常的风骚高雅,一步一行,竟有移步换景之感。
可爱岳家却讳饰至此,若非本身略有所察,且将玉儿她迎返来,细问内里情状,只怕现在早已计议已定,倒是将玉儿她这薄弱女孩儿送入火坑当中!但是更可爱者,本身一旦身故,玉儿却还是要于岳家长大。至于拜托旁小我家,岳家尚且不能放心,那些小我家见着林家如此大富,也一定不会晤利忘义,再者,论起远远亲疏,也是撇不开岳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