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利索,却听得宝玉并黛玉两个都是一怔。半晌畴昔,宝玉方有几分欣然,几分了悟,几分茫然,且道:“这话却说得有些禅意,竟不比旁个,倒是我痴顽了,竟有些胡涂。”春纤只是一笑,且说一句当不得宝二爷这话,心内倒是暗想:这话不过是捡了红楼梦当中宝玉的一点贯穿,外加些本身的机锋,从中编撰出来的。
宝玉虽害怕父亲贾政,但此时贾政且不在面前,再听得黛玉软语嫣然,很有靠近之意,与这些光阴以来略有些分歧,心内也是欢乐,忙就笑着道:“原是方才给那几个小丫头掏澄胭脂,便沾了一点。mm可也喜好我前日送的?若使得,我今后便再做一点。”
由此,她不见忧色,反倒目光一转,眉眼盈盈间,自有一片委宛之态,口中只道:“热烈也罢,冷僻也好。我却瞧着当今便好,今后如何,到时候再说,也是不迟的。”说罢,也不管宝玉如何考虑,她先是招手唤来春纤,笑着道:“提及丧事,我这里也有一样呢。”宝玉自是忙问甚么丧事,黛玉便将老太太与了春纤之事说与他听,且含笑拉着春纤的手,回眸与他轻声道:“你是晓得的,春纤她常来我这里走动,我瞧着她便似姐妹普通,当今倒是更相靠近了。”
春纤瞧着她如此,不免心中一叹:黛玉原是姑苏人氏,长在扬州,原是江南水乡,一应饮食俱是平淡,喜青菜豆腐之类,间或有些新奇鱼虾也是使得,自与京中分歧。又有水土气候之变,竟更加得受不住。也难怪先头初入贾府的时候,不过说及不敷两字,背面却成了症候。
“我原是客居在这里,那里能计算这些去。虽不过平常饮食,可旁人吃的,我便不能?且府中饭菜夙来邃密,并未虐待我半分,我若再提这些,便老太太、太太、凤姐姐她们不说甚么,那底下的没事且要寻些闲话说的,如何使得!”黛玉倒是点头,且要叮嘱春纤两句:“昔日里你做一点子东西与我,也还罢了,原是一点情意,旁个也说不得甚么。当今你在我屋子里,瓜田李下,竟也少去厨下方好。”
“那胭脂倒是好的,只是很不敢劳动。”黛玉抿着唇一笑,眉眼弯弯,倒是似嗔似喜,只将这话带过,又论说了几句闲话,方问宝玉过来可有甚么事不成。他方回过身来,兴趣冲冲,非常欢乐,且笑且说:“方才从太太那边过来,听得一件丧事,方过来与mm说――不出五日,薛家的船便要泊岸,我们便要又多一名姐妹了。传闻那位薛家表姐,唤名宝钗,原比二姐姐年事相仿,说是琴棋书画,诗词曲赋,俱是来得的。想来必然与你投机。”
宝玉公然欢乐,笑着道:“恰是。你夙来待她亲厚,她也极靠近你的,我怎就没想到,原该与老太太提一句的。倒是真真胡涂。”
自从做了这刺绣的活计,春纤便格外在乎这些活计,一眼便能看出这针线必然是出自晴雯之手,心中由不得一顿,目光倒是垂了下来。黛玉已是上前,带着浅浅的笑,轻声道:“今儿倒是得空。”说罢,她也坐下,高低打量了宝玉一眼,唇角一抿,便捏着帕子的一角擦了宝玉唇边的一点胭脂陈迹,笑着道:“做也便做了,何必带出陈迹来。幸亏我见着了,如果让娘舅瞧见,又是一场喧华。”
春纤闻言一怔,边上的紫鹃却忙点头道:“女人是客居,色色简练些,原也是端庄的事理。如果旁个安排安插、衣衫金饰一类,我们再没不平从应下的。可这饮食上头,决然不能如此。你本就身子弱的,如果这吃食上头再担搁了,那里经得住!”
这话再无回嘴之处,黛玉虽心中有些设法,也不得不叹了一口气,双眸便浮上一层盈盈的水光,且垂泪道:“你说的是,我不能孝敬父母于膝下,已是不好。若再让他们担忧,更加不孝。只这事却也不要与老太太说,你且拿了银子,让厨下购置些来,总安温馨静的方才安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