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见宝玉如许,方知他定是不爱听这话的,乃自悔讲错,忙道:“二哥哥,你莫生我的气。原是我听林姐姐同林大哥哥说话儿时听来的,不过见他二人说得风趣,方学着说了,并不知甚么意义。你既不喜好,我今后不说便了。”宝玉闻得这话,更如遭雷击普通,心下暗想道:“可见这宦路过济害人不浅;好端端的闺阁中女儿,竟也遭他苛虐了!”他原觉女儿是天下至灵至洁之物,虽闻得湘云如此说,倒不觉黛玉有甚么错误之处,只心下暗詈瑧玉不断。湘云见他似是真恼了,觉得还是本身方才之语惹得他不快,忙又赔谨慎;宝玉见他这般,也不好再不说话的,只得勉强打起精力同他谈笑。
倏忽便是发榜之日。林薛两家之下人早至那张榜之处候着,专待放榜;瑧玉同薛蜨两个倒不在乎的,恰韩奇设席还席,便往那边去了。黛玉那日早上同贾母一道用过早膳,本待同宝钗往梨香院去顽,尚未出得门,便见金钏儿来对几人笑道:“二太太教几位女人去的,说是这天目睹着热了,给女人们做夏天的衣裳,现在先请去挑一挑料子。”黛玉同宝钗姊妹现在亦同三春一道领府平分例,况瑧玉薛蟠两个年年与贾家银子,以备他姊妹同薛阿姨利用的,闻言便一道往王夫人那边去了。李婶却觉面上过不去,恐教人说他母女是来打秋风的,乃令李纹李绮不得往这边来。李纨又不好强他的,只得本身畴昔了。
及至房中,宝钗见薛阿姨不在,因问银雀儿。银雀儿道:“本日有人下帖子来请,太太便出去了。”宝钗便不睬论,乃向黛玉笑道:“你如何获咎云丫头了?我见他现在行动却只同你不安闲,如有甚么原因,到底说开了的是。”黛玉笑道:“是我获咎他,还是他获咎我?这原因原该问他才是。”宝琴笑道:“云姐姐原也忒口无遮拦了些儿。”宝钗却猜中是为宝玉之原因,未免有些好笑,道:“他同宝兄弟两个小时候是在一处顽大的,原比其别人靠近些。不见方才拌了嘴,这们快又好了?”黛玉亦知宝钗猜中,笑道:“他们原是最靠近的,我们这些不靠近的在那边倒碍眼,不如自去顽。”正说着,便有人来报:“大爷同林大爷来了。”几人闻言,忙迎了出来,相互见了,谈笑一阵,瑧玉因见黛玉面色微异,便知必有原因的,乃辞了薛家兄妹,自同黛玉往他房中来。薛蜨等人亦知他兄妹有话要说,也不甚留,由他二人去了。
几人笑说一阵,金钏儿便往里间向王夫人回了此事。王夫人闻得,倒不好不出来的,因往外间来同他姊妹道贺。方说了几句话,便见宝玉来了,同王夫人请了安,又同诸姊妹问好。王夫人便将此事丢开,只拉着宝玉问他本日学了甚么书,又问本日为何回得这般早。宝玉笑道:“本日先生有事,教提早散了。”又见榻上堆着很多纱罗,便问道:“这会子搬出这们多这劳什子做甚么?”王夫人道:“这不天热了,寻出些料子同你姐姐mm们做衣服的。待会子想着同你薛大哥哥同林大哥哥也说一声儿,与他们也做两件。现在方中了贡士,天然要扎裹得新奇些。”宝玉闻言便不则声,乃暗叹道:“我平日瞧着他两个生得原是极好,谁知‘金玉其外,败絮此中’,早被这功名利禄熏坏了;现在尚未弱冠,先学了那些禄蠹之辈的非常风景在这里,只可惜宝姐姐同林mm两个,好端端的女儿,偏摊上这们一等的哥哥。”是以面上便不甚喜好。
本来这里外两间只隔得一道帘子,湘云调子又高,黛玉同宝钗几个在外间早闻声了。宝琴闻言,先皱了眉头,便去看黛玉;黛玉却恍若未闻,自拿着一块料子向宝钗身上比了一比,笑道:“姐姐穿这个色彩都雅的。”李纹姊妹两个及岫烟迎春等人自发难堪,便都垂垂地走了。黛玉因见人都散了,乃对宝钗宝琴笑道:“我们也归去。”宝琴道:“叫上云姐姐未曾?”黛玉笑道:“人家哥哥mm的有梯己话要讲,我们这时把人叫去,岂不没眼色?”宝钗闻言便知黛玉恼了,他平日原同黛玉最好,现在目睹湘云惹了他不快,稍假思考,便笑道:“我们归去罢,想来过一会子哥哥他们也该往这边来了,到时找不到人,未免说我们几个不上心他们;巴巴考了个贡士返来,连迎都不迎一下的。”说得黛玉宝琴都笑了。宝钗便打发文杏去同小厮说黛玉同本身在一处,他姊妹自往梨香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