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府中下车,黛玉见瑧玉已在那边候着了,忙问道:“父亲甚么时候到?”瑧玉笑道:“你莫着紧,父亲已是下船了;方才小厮快马来报,道是再有半炷香的工夫,也就来了。”因见家中下人皆往院中站定,又问了诸事皆已齐备,过了不知几时,闻得门上小厮道:“老爷进府了。”瑧玉忙率人出去接了出去,黛玉便在二门中等待;一时林海出去,黛玉见了他父亲,忙抢上去施礼,不免那眼泪又簌簌地落了下来。林海见了爱女,也甚伤情,细心打量时,见黛玉身量抽长很多,虽面庞犹似幼时,又去了些稚气,同亡妻更加类似;不免又喜又悲,乃替他拭泪道:“好好的哭些甚么!你在你外祖母家可好?”黛玉道:“统统都好,平日一应之事又有哥哥看管,父亲放心。”
转眼过得六月。那日黛玉正在房中看书,雪雁一溜烟跑出去道:“女人快些换了衣服往家去罢,大爷已是使了车来门上接,老爷本日便到了!”黛玉闻言,又惊又喜道:“不是说另有几日么?如何本日便到了!”一面便命紫鹃取衣服来换,往贾母那边告了一声,便往林府去讫。本来今上已知林海本日便将抵京,知其舟车劳累,特命其不必就进宫,先往家中安息;贾母闻得圣上如此,也知林海不好就往本身这边来的,故只嘱了黛玉几句,令人好生跟着,一径往那边来。
一时又有人笑道:“现在京中各家皆将你二人当作表率,皆下意束缚起自家后辈来,现时连先生的束脩只怕都涨了。”冯岩笑道:“瞧你们这些子有才的,苦得这般风景,我父亲却并不如此。他知我原不是读书质料,故而再不骂我的。”世人知他平日性子,亦知冯将军去处,乃道:“你原是将军的人才,说不得今后可堪大用呢!”冯岩往椅上一靠,道:“甚么人才不人才?也不过是我们好,你们赞我几句,我心下却有计算的。我不过在这些弓马顽意上有些小聪明;况现在四海清平,那边用得着?还是当个纨绔后辈是端庄。”世人闻得他这话不像,唯恐教他失了兴趣,忙又一番猜拳行令,方岔开了。如此足闹了半日,至晚间方散。
及至后日,贾母便同家中子媳等人往这边来。薛蜨因设了两处酒菜,家中女眷皆在前面,薛阿姨同宝钗姊妹出来,将几人接了出来;内里便是贾府中男丁同常日订交老友等。薛蜨安闲亲戚那一席上相陪,薛蝌便同那起子幼年公子在一处,因平日皆是见过的,也不甚拘束,相互谈笑了一阵,吃了半日。贾母因说乏了,便同邢王二位夫人回家去讫;他们年青姊妹平日便好一同顽笑的,便说了留下,待吃了晚餐再回。宝玉原想留在这处同他姊妹们顽,见他父亲在此,不敢说这话,只得怏怏的跟着归去了。薛蜨送了贾赦贾政等人出去,也便返来同诸后辈谈笑。
一时入得房中,林海见四下无人,方同瑧玉施礼。瑧玉忙扶住了,还是以“父”呼之;二人便往椅上坐定,将这几年之事一一说来。林海便道:“冯家已是同我送了信去,我心下约也有些计算。黛玉这些年倒是多承你看管,感戴不尽。”瑧玉正色道:“父亲不必悬心mm。我只当他是我亲妹子,说甚么看管不看管的?只是这荣国府中之事,mm瞧在史太君是亲外祖母面上不好说得,我却有些话儿,尚要同父亲禀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