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闻得邢夫人这般为他着想,乃红了眼圈儿,只是说不出话来。邢夫人便搂他至怀中,笑道:“养了这们多年的女儿,一朝要往人家去,倒*辣地闪得人了不得。我只想着你在这儿住上一日,便少一日了;还未曾疼得够了,就要成别人家的人了。”迎春听得这话,更是震惊,乃伏在他母亲怀里嚎啕大哭起来。邢夫人慌得忙抚他后背,道:“这是如何说!原是我不该说这些,倒招你哭起来;这夏天暑热的,细心中暑。”迎春虽听了这话,却还是难忍,只抽抽泣噎哭个不住;邢夫人见他如许,只得又哄了好一阵子,方止了眼泪,见他母亲衣服教他哭湿了好大一块子,倒不美意义的;邢夫人见他好了,方才放心,又劝了几句,便道:“我往本身房里换衣服,过会子再来瞧你,另有话要说呢。”是以便出来了,又令司棋跟着,道:“你往我屋里来,有些事情交代的。”
几人送出邢夫人返来,绣橘因见司棋只顾揉那手,乃问道:“姐姐如何了?”司棋道:“皆因方才使得力量大了,这手倒疼起来。”世人看时,见他那手打得红了,皆笑道:“你也忒实诚。”司棋道:“我早瞧着他不过,现在又奉了太太的令,可不替女人出口气?”一时邢夫人教夏喜同那拨的骆嬷嬷过来,又道是司棋同绣橘两个是忠心为主的,每人赏了五百钱;夏喜又对司棋笑道:“太太教我问你那手如何了。在这里见你揉那手,必然是使力大了。”司棋闻言,自发面上有了光辉,乃道:“我是甚么名牌上的人,还教太太问着。无妨事的,多拜上太太,谢姐姐跑这们一趟。”一行便将夏喜送了出去,司棋瞧见桌上的盘子,又对迎春笑道:“这是太太教我拿的鲜果子,用冰镇着的,道是这天热,教我打发女人吃体味暑。”因往四下里张了一眼,悄声对迎春道:“我瞧着我们太太待女人实是比那亲的热的更好;每日里道二太太贤德,他待三女人那边及得上我们太太待女人。”迎春明知司棋此话是真,只是恐教别人听去,乃摇手令他不必再说。经此一事,这院中下人皆知邢夫人短长,对迎春也不敢怠慢;那骆嬷嬷来后,因得了邢夫人叮嘱,对迎春也非常用心。临时无话。
一时下人来回说措置罢了,贾母自去歇晌,大师散出。邢夫人往王夫人处坐了一回,心下惦记迎春,恐他本日臊了,心中不安闲,便告别出来,又往他房中去。迎春闻得人报母亲来了,忙接了出去,司棋奉茶毕,邢夫人因说道:“你们下去,我同女人说话。”世人见邢夫人沉着脸,只道本日恼了,忙不迭出去将门闭上了。邢夫人见人皆出去了,方拉着迎春道:“我的儿,今儿勉强了你。你那妈妈子不像,现在但是打收回去了;到时我令你哥哥嫂子严加怒斥这家中之人,必不令他们往外去坏你名声;那妈妈也送到我们庄子上教人看着,定然不教肇事。”迎春闻言,忙道:“我未曾勉强得。母亲满心疼我,为着我这事也不怕获咎了二太太,更顶了个驭下不严的名儿,我只要感戴不尽的。”邢夫人听了,叹了几声,拉着他的手道:“你这性子是极好的,只是太温厚了些儿;我先时髦将来这府里,你院中的下人都是那起子黑心人弄的牙尖嘴利的一起子来,竟敢辖制起蜜斯了。”
一时绣橘等人出来,见迎春哭了,只道是因他乳母之故,莲花儿便往外去教人倒洗脸水来。绣橘因趁便道:“另有一件事儿要回女人。昨儿太太令我们查点女人的东西,除那簪子外,竟另有一个攒珠累丝金凤不知那边去了。同司棋姐姐说,他说他并充公起来,因觉八月十五便要戴的,便在那书架上匣子内暂放着。依我看,定是同那簪子一处去了。现在只要问女人一个令下,我便去问着他。女人脸软怕人恼,我倒是个没皮没脸的。况这不目睹就要到中秋了?若再不拿来,到时候如那边!”迎春闻他这话,倒笑了,尚未曾说得甚么,便见莲花儿嘴鼓得高高地出去了。绣橘见了便骂道:“这小蹄子!教你去打水,你却空着爪子返来?女人现等着洗脸,要你是何为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