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一面想着,不免又想起贾琏等人来,心下更是悲苦,暗道:“琏儿现在虽同我一心,这资质却也有限,若要有甚么大出息,想来是不能的了。凤丫头固然夺目,不过也是个女人家,又能当得甚么大用?琮儿现在尚小;虽是性子和顺,却也不是个仕进的质料。若哥儿瞧着倒是好的,只恐这家尚撑不到他长大之时呢!”本身想着,不免垂下泪来,暗想:“我自发也不比其别人差到那里,如何倒是这般薄命的!嫁的老爷是个这们荒唐的;老太太一心偏袒二房,原觑着我们轻些;二太太倒像是已把这府中当作自个儿的了!好轻易拉扯大了几个后代,谁知皆不顶用,还要我日日替他们操心,担惊受怕的;却不知甚么时候是个头?”
诸位见了:邢夫人虽有些见地,却毕竟囿于内宅,不得展开手脚。这荣府当中现在又无顶用之男丁,可不日日式微下来么?只是邢夫人抚养贾琏等人经心极力,又一心为迎春筹算,天然有一分功德在内;天理昭彰,天然教他有些成果。只是邢夫人本身此时并不晓得,是以整整考虑了一夜,何如无果;又恐其别人瞧出异状,待得天亮时分起家,乃强打精力,梳洗了往外去,不在话下。
凤姐儿笑道:“好太太,我晓得这小厮是要先往这边来的。我又是这们孔殷火燎的性子,等不得一会儿;干脆先来请太太的安,反正太太这边也有果子吃,有好茶喝,到时又赚了吃食,又听了信儿,岂不是好?”他方一说完,丫环婆子都掌不住掩口而笑;邢夫人也忍俊不由,道:“若哥儿还在这里,你尽管贫嘴贫舌的,不怕教坏了他。”一面便教夏喜:“将那井里湃的茶取了来与你二奶奶吃。把上面庄子新送来的果子也取些来。”
凤姐儿闻得邢夫人这话,面上却一红,乃伏在邢夫人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邢夫人听了大喜道:“公然如此,教太医瞧了未曾?”凤姐儿道:“小宁先看过了,料是有八分准的。恐这会子大张旗鼓嚷出去不像,还未曾教太医看过呢。”邢夫人闻言忙教人去请平日走动的会看脉的婆子来,一面笑道:“这是一桩大丧事,如何不像?琏儿晓得了未曾?”凤姐儿一发红了脸,笑道:“尚未曾同他说呢。”邢夫人道:“怪孩子,这们丧事,你也分歧他说。教他晓得了,少不得怨我们娘儿瞒着他呢。”
邢夫人这一喜非同小可,连说了几个好字,忙向凤姐儿道:“我们往那边去,好将这事儿说与老太太听的。——老爷那边去报了未曾?”丫环道:“门上已是有人去了。”邢夫人道:“快些使了人去叫琏儿,若他现在没甚么事,教他快往家里来。”娘儿两个喜气洋洋,往房里换了衣裳,邢夫人又嘱了亲信丫环几句,便同凤姐儿往贾母院子去了。
【第一百零九回】闻嘉讯凤姐遂情意·取孝廉佳言展锋芒
迎春前日便同佳言两个议定了此事,现在也垂垂往外来,作出个病将病愈的模样。邢夫民气下惦记,不时教人往这边来望他;去存候的人返来,只报说迎春无甚异状,柳氏那病却见缠绵起来,虽未曾病很多么重,却见精力倦怠,只是渴睡。邢夫人闻言,又细细将这后果结果想了一回,不免有些悚然,连凤姐儿也不敢同他说知,只得心下暗想道:“这一回倒是我看走了眼。这赵家大郎清楚是个短长人物,我当时却只觉他性子刻薄,方作了这门亲;现在看时,贰心机之深,竟已是我所不成测知的了。现在悔之却也晚矣,可怎生是好?”
谁知那日贾政又有手札返来,道是克日恰逢远洋一带海啸,又遭踏了几处生民。今上闻得,便教贾政一起检察施助返来,如此算去,至冬底方能回京。贾母闻言不免愁闷,更兼大失所望;只是既为圣旨,不成多说甚么,便见面上有些郁郁。又委偏言了几句,便推困乏,教世人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