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走蓼溆一带,忽见迎头林之孝家的带着几个婆子走来,五儿藏躲不及,只得上来问好。林之孝家的问道:“我闻声你病了,如何跑到这里来?”五儿陪笑道:“因这两日好些,跟我妈出去散散闷,才因我妈使我到怡红院送家伙去。”林之孝家的说道:“这话岔了。方才我见你妈出来我才关门。既是你妈使了你去,他如何不奉告我说你在这里呢,竟出去让我关门,是何主张?可知是你扯谎。”五儿听了,没话答复,只说:“原是我妈一早教我取去的,我忘了,挨到这时我才想起来了。只怕我妈错当我先出去了,以是没和大娘说得。”
莲花听了,便红了脸,喊道:“谁每天要你甚么来?你说上这两车子话!叫你来,不是为便宜却为甚么。前儿小燕来,说‘晴雯姐姐要吃芦蒿’,你如何忙的还问肉炒鸡炒?小燕说:‘荤的因不好才另叫你炒个面筋的,少搁油才好。’你忙的倒说‘本身发昏’,赶着洗手炒了,狗颠儿似的亲捧了去。今儿反倒拿我作筏子,说我给世人听。”柳家的忙道:“阿弥陀佛!这些人目睹的。别说前儿一次,就从旧年一立厨房以来,凡各房里偶尔间非论女人姐儿们要添一样半样,谁不是先拿了钱来,另买另添。有的没的,名声好听,说我单管女人厨房费事,又有剩头儿,算起帐来,惹人恶心,连女人带姐儿们四五十人,一日也尽管要两只鸡,两只鸭子,十来斤肉,一吊钱的菜蔬。你们算算,够何为么的?连本项两顿饭还支撑不住,还搁的住这个点如许,阿谁点那样,买来的又不吃,又买别的去。既如许,不如回了太太,多添些分例,也像大厨房里预备老太太的饭,把天下统统的菜蔬用水牌写了,每天转着吃,吃到一个月现算倒好。连前儿三女人和宝女人偶尔商讨了要吃个油盐炒枸杞芽儿来,现打发个姐儿拿着五百钱来给我,我倒笑起来了,说:‘二位女人就是大肚子弥勒佛,也吃不了五百钱的去。这三二十个钱的事,还预备的起。’赶着我送回钱去,到底不收,说赏我打酒吃,又说‘现在厨房在里头,保不住屋里的人不去叼登,一盐一酱,那不是钱买的。你不给又不好,给了你又没的赔。你拿着这个钱,全当还了他们平日叨登的东西窝儿。’这就是明白体下的女人,我们内心只替他念佛。没的赵姨奶奶听了又气又忿,又说太便宜了我,隔不了十天,也打发个小丫头子来寻如许寻那样,我倒好笑起来。你们竟成了例,不是这个,就是阿谁,我那边有这些赔的。”
那柳家的笑道:“好猴儿崽子,你亲婶子找野老儿去了,你岂未几得一个叔叔,有甚么疑的!别讨我把你头上的杩子盖似的几根毛下来!还不开门让我出来呢。”这小厮且不开门,且拉着笑说:“好婶子,你这一出来,好歹偷些杏子出来赏我吃。我这里老等。你若忘了时,今后半夜半夜打酒买油的,我不给你白叟家开门,也不承诺你,随你干叫去。”柳氏啐道:“发了昏的,本年不比往年,把这些东西都分给了众奶奶了。一个个的不像抓破了脸的,人打树底下一过,两眼就像那黧鸡似的,还动他的果子!昨儿我从李子树下一走,偏有一个蜜蜂儿往脸上一过,我一招手儿,偏你那好舅母就瞥见了。他离的远看不真,只当我摘李子呢,就声浪嗓喊起来,说又是‘还没供佛呢’,又是‘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还没进鲜呢,等进了上头,嫂子们都有分的’,倒像谁害了馋痨等李子出汗呢。叫我也没好话说,抢白了他一顿。但是你舅母姨娘两三个亲戚都管着,怎反面他们要的,倒和我来要。这但是‘仓老鼠和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