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因问:“你在那边来?”宝琴道:“在园里林姐姐屋里大师说话的。”贾母忽想起一事来,忙唤一个老婆子来,叮咛他:“到园里各处女人们跟前叮嘱叮嘱,留下的喜姐儿和四姐儿固然穷,也和家里的女人们是一样,大师照看经心些。我晓得我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繁华心,两只面子眼’,一定把他两个放在眼里。有人藐视了他们,我闻声可不依。”婆子应了方要走时,鸳鸯道:“我说去罢,他们那边听他的话。”说着,便一径往园子来。
邢夫人直至晚间散时,当着很多人陪笑和凤姐讨情说:“我闻声昨儿早晨二奶奶活力,打发周管家的娘子捆了两个老婆子,可也不知犯了甚么罪。论理我不该讨情,我想老太太好日子,发狠的还舍钱舍米,周贫济老,我们家先倒折磨起人家来了。不看我的脸,临时看老太太,竟放了他们罢。”说毕,上车去了。
说毕,林之孝家的出来,到了侧门前,就有方才两个婆子的女儿上来哭着讨情。林之孝家的笑道:“你这孩子好胡涂,谁叫你娘吃酒混说了,惹出事来,连我也不晓得。二奶奶打发人捆他,连我另有不是呢。我替谁讨情去。”这两个小丫头子才七八岁,原不识事,尽管哭啼哀告。缠的林之孝家的没法,因说道:“胡涂东西!你放着门路不去,却缠我来。你姐姐现给了那边太太陪房费大娘的儿子,你走畴昔奉告你姐姐,叫亲家娘和太太一说,甚么完不了的事!”一语提示了一个,那一个还求。林之孝家的啐道:“胡涂攮的!他畴昔一说,天然都完了。没有个单放了他妈,又只打你妈的理。”说毕,上车去了。
说话时,先摆上一桌素的来。两个姑子吃了,然后才摆上荤的,贾母吃毕,抬出外间。尤氏、凤姐儿二人正吃,贾母又叫把喜鸾、四姐儿二人也叫来,跟他二人吃毕,洗了手,点上香,捧过一升豆子来。两个姑子先念了佛偈,然后一个一个的拣在一个簸箩内,每拣一个,念一声佛。明日煮熟了,令人在十字街结寿缘。贾母歪着听两个姑子又说些佛家的因果善事。
且说鸳鸯一径返来,刚至园门前,只见角门虚掩,犹未上闩。此时园内无人来往,只要该班的房内灯光掩映,微月半天。鸳鸯又未曾有个作伴的,也未曾提灯笼,单独一个,脚步又轻,以是该班的人皆不睬会。偏生又要小解,因下了甬路,寻微草处,行至一湖山石后大桂树阴下来。刚转过石后,只听一阵衣衫响,吓了一惊不小。定睛一看,只见是两小我在那边,见他来了,便想往石后树丛藏躲。鸳鸯眼尖,趁月色见准一个穿红裙子梳头高大丰壮身材的,是迎春房里的司棋。鸳鸯只当他和别的女孩子也在此便利,见本身来了,用心藏躲打单着耍,因便笑叫道:“司棋,你不快出来,吓着我,我就喊起来当贼拿了。这么大丫头了,没个黑家白日的只是顽不敷。”
贾母因问道:“前儿这些人家送礼来的共有几家有围屏?”凤姐儿道:“共有十六家有围屏,十二架大的,四架小的炕屏。内里只要江南甄家一架大屏十二扇,大红缎子缂丝‘满床笏’,一面是泥金‘百寿图’的,是甲等的。另有粤海将军邬家一架玻璃的还罢了。”贾母道:“既如许,这两架别动,好生搁着,我要送人的。”凤姐儿承诺了。
首席便是薛阿姨,下边两溜皆顺着房头辈数下去。帘外两廊都是族中男客,也顺次而坐。先是那女客一起一起施礼,火线是男客施礼。贾母歪在榻上,只命人说:“免了罢”,早已都行完了。然后赖大等带领世人,从仪门直跪至大厅上,叩首礼毕,又是众家下媳妇,然后各房的丫环,足闹了两三顿饭时。然后又抬了很多雀笼来,在当院中放了生。贾赦等焚过了六合寿星纸,方开戏喝酒。直到歇了中台,贾母方出去安息,命他们取便,因命凤姐儿留下喜鸾四姐儿顽两日再去。凤姐儿出来便和他母亲说,他两个母亲平日都承凤姐的照顾,也巴不得一声儿。他两个也情愿在园内玩耍,至晚便不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