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贾政回家,世人驱逐。贾政见贾赦、贾珍已都回家,弟兄叔侄相见,大师历叙别来的情状。然后内眷们见了,不免想起宝玉来,又大师伤了一会子心。贾政喝住道:“这是必然的事理。现在只要我们在外把持家事,你们在内互助,断不成还是畴前如许的散慢。别房的事,各有各家摒挡,也不消承总。我们本房的事,里头全归于你,都要按理而行。”王夫人便将宝钗有孕的话也奉告了,将来丫头们都放出去。贾政听了,点头无语。
千古艰巨唯一死,悲伤岂独息夫人!
那日已是迎娶吉期,袭人本不是那一种凶暴人,委委曲屈的上轿而去,内心另想到那边再作筹算。岂知过了门,见那蒋家办事极其当真,全都按着正配的端方。一进了门,丫头仆妇都称奶奶。袭人此时欲要死在这里,又恐害了人家,孤负了一番美意。那夜原是哭着不肯俯就的,那姑爷却极柔情曲意的承顺。到了第二天开箱,这姑爷瞥见一条猩红汗巾,方知是宝玉的丫头。本来当初只知是贾母的侍儿,益想不到是袭人。此时蒋玉菡念着宝玉待他的旧情,倒觉满心惶愧,更加周旋,又用心将宝玉所换那条松花绿的汗巾拿出来。袭人看了,方知这姓蒋的本来就是蒋玉菡,始信姻缘前定。袭人才将苦衷说出,蒋玉菡也深为感喟爱护,不敢勉强,并更加和顺体贴,弄得个袭人真无死所了。看官传闻:固然事有前定,无可何如。但孽子孤臣,义夫节妇,这“不得已”三字也不是一概推委得的。此袭人以是在《又副册》也。恰是前人过那桃花庙的诗上说道:
食毕,雨村还要问本身的毕生,士隐便道:“老先生草庵暂歇,我另有一段俗缘未了,正现本日结束。”雨村惊奇道:“仙长纯修若此,不知另有何俗缘?”士隐道:“也不过是后代私交罢了。”雨村听了益发惊奇:“叨教仙长,何出此言?”士隐道:“老先生有所不知,小女英莲幼遭尘劫,老先生初任之时曾经判定。今归薛姓,产难完劫,遗一子于薛家以承宗祧。此时恰是尘缘脱尽之时,只好接引接引。”士隐说着拂袖而起。雨村心中恍恍忽惚,就在这激流津觉迷渡口草庵中睡着了。
正说着,丫头回道:“花自芳的女人出去存候。”王夫人问几句话,花自芳的女人将亲戚作媒,说的是城南蒋家的,现在有房有地,又有铺面,姑爷年纪略大几岁,并没有娶过的,何况人物儿长的是百里挑一的。王夫人听了情愿,说道:“你去应了,隔几日出去再接你妹子罢。”王夫人又命人探听,都说是好。王夫人便奉告了宝钗,仍请了薛阿姨细细的奉告了袭人。袭人哀痛不已,又不敢违命的,内心想起宝玉那年到他家去,返来讲的死也不归去的话,“现在太太硬作主张。若说我守着,又叫人说我不害臊;如果去了,实不是我的心愿”,便哭得咽哽难鸣,又被薛阿姨、宝钗等苦劝,回过动机想道:“我如果死在这里,倒把太太的美意弄坏了。我该死在家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