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抽身返来,心内实在感激宝钗。出去见宝玉深思冷静似睡非睡的模样,因此退出房外,自去栉沐。宝玉冷静的躺在床上,无法臀上作痛,如针挑刀挖普通,更又热如火炙,略展转时,禁不住“嗳哟”之声。当时天气将晚,因见袭人去了,却有两三个丫环服侍,此时并无呼喊之事,因说道:“你们且去梳洗,等我叫时再来。”世人听了,也都退出。
正说着,只听丫环们说:“宝女人来了。”袭人闻声,晓得穿不及中衣,便拿了一床袷纱被替宝玉盖了。只见宝钗手里托着一丸药走出去,向袭人说道:“早晨把这药用酒研开,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热毒散开,能够就好了。”说毕,递与袭人,又问道:“这会子可好些?”宝玉一面伸谢说:“好了。”又让坐。
袭人看时,只见腿上半段青紫,都有四指宽的僵痕高了起来。袭人咬着牙说道:“我的娘,如何下这般的狠手!你凡是听我一句话,也不获得这步职位。幸而没动筋骨,倘或打出个残疾来,可叫人如何样呢!”
彩云传闻,去了半日,公然拿了两瓶来,付与袭人。袭人看时,只见两个玻璃小瓶,却有三寸大小,上面螺丝银盖,鹅黄笺上写着“桂花清露”,那一个写着“玫瑰清露”。袭人笑道:“好金贵东西!这么个小瓶儿,能有多少?”王夫人道:“那是进上的,你没瞥见鹅黄笺子?你好生替他收着,别糟塌了。”
至掌灯时分,宝玉只喝了两口汤,便昏昏沉沉的睡去。接着,周瑞媳妇、吴新登媳妇、郑好时媳妇,这几个丰年纪常来往的,闻声宝玉捱了打,也都出去。袭人忙迎出来,悄悄的笑道:“婶婶们来迟了一步,二爷才睡着了。”说着,一面带他们到那边房里坐了,倒茶与他们吃。那几个媳妇子都悄悄的坐了一回,向袭人说:“等二爷醒了,你替我们说罢。”
王夫人正坐在凉榻上摇着芭蕉扇子,见他来了,说:“不管叫个谁来也罢了。你又丢下他来了,谁伏侍他呢?”袭人见说,赶紧陪笑回道:“二爷才睡安稳了,那四五个丫头现在也好了,会伏侍二爷了,太太存候心。恐怕太太有甚么话叮咛,打发他们来,一时听不明白,倒迟误了。”王夫人道:“也没甚话,白问问他这会子疼的如何样。”袭人道:“宝女人送去的药,我给二爷敷上了,比先好些了。先疼的躺不稳,这会子都睡沉了,可见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