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听了,忙道:“姐姐们,这里也更另有个宝玉?”丫环们忙道:“宝玉二字,我们是奉老太太、太太之命,为保佑他延寿消灾的。我叫他,他闻声喜好。你是那遥远方来的臭小厮,也乱叫起他来。细心你的臭肉,打不烂你的。”又一个丫环笑道:“我们快走罢,别叫宝玉瞥见,又说同这臭小厮说了话,把咱熏臭了。”说着一径去了。
宝玉传闻,心下也便吃惊。只见榻上少年说道:“我闻声老太太说,长安都中也有个宝玉,和我一样的脾气,我只不信。我才作了一个梦,竟梦中到了都中一个花圃子里头,遇见几个姐姐,都叫我臭小厮,不睬我。好轻易找到他房里头,偏他睡觉,空有皮郛,真性不知那去了。”宝玉传闻,忙说道:“我因找宝玉来到这里,本来你就是宝玉?”榻上的忙下来拉住:“本来你就是宝玉?这可不是梦里了。”宝玉道:“这如何是梦?真而又真了。”一语未了,只见人来讲:“老爷叫宝玉。”唬得二人皆慌了。一个宝玉就走,一个宝玉便忙叫:“宝玉快返来,快返来!”
平儿笑道:“这几宗虽小,一年通共算了,也省的下四百两银子。”宝钗笑道:“却又来,一年四百,二年八百两,取租的屋子也能看得了几间,薄地也可添几亩。固然另有敷余的,但他们既辛苦闹一年,也要叫他们剩些,粘补粘补自家。虽是兴利节用为纲,然亦不成太啬。纵再省上二三百银子,失了大抵统也不像。以是如此一行,外头帐房里一幼年出四五百银子,也不感觉很艰啬了,他们里头却也得些小补。这些没谋生的妈妈们也余裕了,园子里花木,也能够每年滋长蕃盛,你们也得了可使之物,这庶几不失大抵。若一味要省时,那边不搜索出几个钱来。凡有些余利的,一概入了官中,当时里外怨声载道,岂不失了你们如许人家的大抵?现在这园里几十个老妈妈们,若只给了这个,那剩的也必抱怨不公。我才说的,他们只供应这个几样,也未免太余裕了。一年竟除这个以外,他每人非论不足无余,只叫他拿出多少贯钱来,大师凑齐,单散与园中这些妈妈们。他们虽不摒挡这些,却日夜也是在园中照看当差之人,关门闭户,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女人们出入,抬肩舆,撑船,拉冰床,一应粗糙活计,都是他们的差使。一年在园里辛苦到头,这园内既有出息,也是分内该沾带些的。另有一句至小的话,更加说破了:你们尽管了本身余裕,不分与他们些,他们虽不敢明怨,内心却都不平,只用假公济私的多摘你们几个果子,多掐几枝花儿,你们有冤还没处诉。他们也沾带了些利钱,你们有照顾不到,他们就替你照顾了。”
贾母又问:“你这哥儿也跟着你们老太太?”四人回说:“也是跟着老太太。”贾母道:“几岁了?”又问:“上学未曾?”四人笑说:“本年十三岁,因长得划一,老太太很疼。自幼调皮非常,每天逃学,老爷、太太也不便非常担教。”贾母笑道:“也不成了我们家的了!你这哥儿叫甚么名字?”四人道:“因老太太当作宝贝一样,他又生的白,老太太便叫作宝玉。”贾母便向李纨等道:“偏也叫作个宝玉。”李纨忙欠身笑道:“从古至今,同时隔代重名的很多。”四人也笑道:“起了这奶名儿以后,我们高低都迷惑,不知那位亲朋家也倒似曾有一个的。只是这十来年没进京来,却记不得真了。”贾母笑道:“岂敢,就是我的孙子。人来。”众媳妇丫头承诺了一声,走近几步。贾母笑道:“园里把我们的宝玉叫了来,给这四个管家娘子瞧瞧,比他们的宝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