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宝玉便和他说些没要紧的散话。又说道谁家的伶人好,谁家的花圃好,又奉告他谁家的丫头斑斓,谁家的酒菜丰厚,又是谁家有奇货,又是谁家有异物。那贾芸口里只得顺着他说,说了一会,见宝玉有些懒懒的了,便起家告别。宝玉也不甚留,只说:“你明儿闲了,尽管来。”仍命小丫头子坠儿送他出去。
却说那林黛玉闻声贾政叫了宝玉去了,一日不返来,心中也替他忧愁。至晚餐后,闻听宝玉来了,内心要找他问问是如何样了。一步步行来,见宝钗进宝玉的院内去了,本身也便随后走了来。刚到了沁芳桥,只见各色水禽都在池中浴水,也认不着名色来,但见一个个文采夸耀,都雅非常,因此站住看了一会。再往怡红院来,只见院门关着,黛玉便以手扣门。
这里贾芸跟着坠儿,逶迤来至怡红院中。坠儿先出来回了然,然火线领贾芸出来。贾芸看时,只见院内略略有几点山石,种着芭蕉,那边有两只仙鹤在松树下剔翎。一溜回廊吊颈着各色笼子,各色仙禽异鸟。上面小小五间抱厦,一色雕镂新奇花腔隔扇,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四个大字,题道是“怡红快绿”。贾芸想道:“怪道叫。怡红院',本来匾上是恁样四个字。”正想着,只听内里隔着纱窗子笑说道:“快出去罢。我如何就忘了你两三个月!”贾芸听得是宝玉的声音,赶紧进入房内。昂首一看,只见金碧光辉,文章m灼,却看不见宝玉在那边。一转头,只见左边立着一架大穿衣镜,从镜后转出两个普通大的十五六岁的丫头来讲:“请二爷里头屋里坐。”贾芸连正眼也不敢看,赶紧承诺了。又进一道碧纱厨,只见小小一张填漆床上,悬着大红销金撒花帐子。宝玉穿戴家常衣服,n着鞋,倚在床上拿着本书,瞥见他出去,将书掷下,早堆着笑立起家来。贾芸忙上前请了安。宝玉让坐,便鄙人面一张椅子上坐了。宝玉笑道:“只从阿谁月见了你,我叫你往书房里来,谁知接接连连很多事情,就把你忘了。”贾芸笑道:“老是我没福,恰好又遇着叔叔身上不佳。叔叔现在可大安了?”宝玉道:“大好了。我倒闻声说你辛苦了好几天。”贾芸道:“辛苦也是该当的。叔叔大安了,也是我们一家子的造化。”
说着,顺着脚一径来至一个院门前,只见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举目望门上一看,只见匾上写着“潇湘馆”三字。宝玉信步走入,只见湘帘垂地,悄无人声。走至窗前,感觉一缕暗香从碧纱窗中悄悄透出。宝玉便将脸贴在纱窗上,往里看时,耳内忽听得细细的长叹了一声道:“。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宝玉听了,不觉心内痒将起来,再看时,只见黛玉在床上伸懒腰。宝玉在窗外笑道:“为甚么。每日家情思睡昏昏'?”一面说,一面掀帘子出去了。
话说宝玉养过了三十三天以后,不但身材强健,亦且连脸上疮痕平服,仍回大观园内去。
宝玉道:“嗳,嗳,更加该死了。”又向焙茗道:“背叛y的,还跪着何为么!”焙茗赶紧叩首起来。薛蟠道:“要不是我也不敢轰动,只因明儿蒲月初三日是我的生日,谁知古玩行的程日兴,他不知那边寻了来的这么粗这么长粉脆的鲜藕,这么大的大西瓜,这么长一尾新奇的鲟鱼,这么大的一个暹罗国进贡的灵柏香熏的暹猪。你说,他这四样礼可可贵不可贵?那鱼,猪不过贵而可贵,这藕和瓜亏他如何种出来的。我赶紧贡献了母亲,赶着给你们老太太,姨父,姨母送了些去。现在留了些,我要本身吃,恐怕折福,左思右想,除我以外,唯有你还配吃,以是特请你来。可巧唱曲儿的小么儿又才来了,我同你乐一天何如?”一面说,一面来至他书房里。只见詹光,程日兴,胡斯来,单聘仁等并唱曲儿的都在这里,见他出去,存候的,问好的,都相互见过了。吃了茶,薛蟠即命人摆酒来。说犹未了,众小厮七手八脚摆了半天,方才伏贴归坐。宝玉果见瓜藕新异,因笑道:“我的寿礼还未送来,倒先扰了。”薛蟠道:“但是呢,明儿你送我甚么?”宝玉道:“我可有甚么可送的?若论银钱吃的穿的东西,究竟还不是我的,唯有我写一张字,画一张画,才算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