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才下衙门,正向贾琏问起拿车之事。贾琏道:“今儿门人拿帖儿去,知县不在家。他的门上说了:这是本官不晓得的,并无牌票出去拿车,都是那些混帐东西在外头撒泼挤讹头。既是老爷府里的,我便立即叫人去追办,包管明儿连车连东西一并送来,如有半点差池,再行禀过本官,重重处治。现在本官不在家,求这里老爷看破些,能够不消本官晓得更好。”贾政道:“既无官票,到底是多么样人在那边捣蛋?”贾琏道:“老爷不知,外头都是如许。想来明儿必然送来的。”贾琏说完下来,宝玉上去见了。贾政问了几句,便叫他往老太太那边去。
不肖后辈来办事,荣国府内出消息。贾政看了,气得头昏目晕,赶着叫门上的人不准张扬,悄悄叫人往宁荣两府靠近的夹道子墙壁上再去找寻。随即叫人去唤贾琏出来。
贾琏道:“你干得功德,把老爷都气坏了。”贾芹道:“侄儿没有干甚么。庵里月钱是月月给的,孩子们经忏是不健忘的。”贾琏见他不知,又是平平素在一处顽笑的,便叹口气道:“打嘴的东西,你各自去瞧瞧罢!”便从靴掖儿里头拿出阿谁揭帖来,扔与他瞧。贾芹拾来一看,吓的面如土色,说道:“这是谁干的!我并没获咎人,为甚么这么坑我!我一月送钱去,只走一趟,并没有这些事。如果老爷返来打着问我,侄儿便死了。我母亲晓得,更要打死。”说着,见没人在中间,便跪下去说道:“好叔叔,救我一救儿罢!”说着,尽管叩首,满眼泪流。贾琏想道:“老爷最恼这些,如果问准了有这些事,这场气也不小。闹出去也不好听,又长阿谁贴帖儿的人的志气了。将来我们的事多着呢。倒不如趁着老爷上班儿,和赖大筹议着,若混畴昔,便能够没事了。现在没有对证。”想定主张,便说:“你别瞒我,你干的鬼鬼祟祟的事,你打谅我都不晓得呢。若要完事,就是老爷打着问你,你一口咬定没有才好。没脸的,起去罢!”叫人去唤赖大。未几时,赖大来了。贾琏便与他筹议。赖大说:“这芹大爷本来闹的不象了。主子今儿到庵里的时候,他们正在那边喝酒呢。帖儿上的话是必然有的。”
且说临安伯第二天又打发人来请。贾政奉告贾赦道:“我是衙门里有事,琏儿要在家等待拿车的事情,也不能去,倒是大老爷带宝玉应酬一天也罢了。”贾赦点头道:“也使得。”贾政遣人去叫宝玉,说“今儿跟大爷光临安伯那边听戏去。”宝玉喜好的了不得,便换上衣服,带了焙茗,扫红,锄药三个小子出来,见了贾赦,请了安,上了车,来光临安伯府里。门上人回出来,一会子出来讲:“老爷请。”因而贾赦带着宝玉走出院内,只见来宾喧阗。贾赦宝玉见了临安伯,又与众来宾都见过了礼。大师坐着谈笑了一回。只见一个掌班的拿着一本戏单,一个牙笏,向上打了一个千儿,说道:“求各位老爷赏戏。”先从尊位点起,挨至贾赦,也点了一出。那人转头见了宝玉,便不向别处去,竟抢步上来打个千儿道:“求二爷赏两出。”宝玉一见那人,面如傅粉,唇若涂朱,鲜润如出水芙蕖,飘荡似临风玉树。本来不是别人,就是蒋玉菡。前日听得他带了小戏儿进京,也没有到本身那边。此时见了,又不好站起来,只得笑道:“你多迟早来的?”蒋玉菡把手在本身身子上一指,笑道:“如何二爷不晓得么?”宝玉因世人在坐,也难说话,只得胡乱点了一出。蒋玉菡去了,便有几个群情道:“此人是谁?”有的说:“他向来是唱小旦的,现在不肯唱小旦,年纪也大了,就在府里掌班。头里也改过小生。他也攒了好几个钱,家里已经有两三个铺子,只是不肯放下本业,原旧工头。”有的说:“想必成了家了。”有的说:“亲还没有定。他倒拿定一个主张,说是人生妃耦干系平生一世的事,不是混闹得的,非论尊卑贵贱,总要配的上他的才气。以是到现在还并没结婚。”宝玉暗揣测道:“不知今后谁家的女孩儿嫁他。要嫁着如许的人才儿,也算是不孤负了。”当时开了戏,也有昆腔,也有高腔,也有弋腔梆子腔,做得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