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几时,忽见有一小我头上载着毡帽,身上穿戴一身青布衣裳,脚下穿戴一双撒鞋,走到门上向世人作了个揖。世人拿眼上高低下打谅了他一番,便问他是那边来的。那人道:“我自南边甄府中来的。并有家老爷手书一封,求这里的爷们呈上尊老爷。”世人闻声他是甄府来的,才站起来让他坐下道:“你乏了,且坐坐,我们给你回就是了。”门上一面出去回明贾政,呈上来书。贾政拆书看时,上写着:
却说贾政晓得这事,气得衙门也不能上了,独坐在内书房感喟。贾琏也不敢走开。忽见门上的出去禀道:“衙门里彻夜该班是张老爷,因张老爷病了,有知会来请老爷补一班。”贾政正等赖大返来要办贾芹,此时又要该班,内心迷惑,也不言语。贾琏走上去说道:“赖大是饭后出去的,水月庵离城二十来里,就赶进城也得二更天。本日又是老爷的帮班,请老爷尽管去。赖大来了,叫他押着,也别张扬,等明儿老爷返来再发落。倘或芹儿来了,也不消申明,看他明儿见了老爷如何样说。”贾政听来有理,只得上班去了。
贾琏抽暇才要回到本身房中,一面走着,内心抱怨凤姐出的主张,欲要抱怨,因他病着,只得哑忍,渐渐的走着。且说那些下人一人传十传到里头。先是平儿晓得,即忙奉告凤姐。凤姐因那一夜不好,恹恹的总没精力,恰是惦记铁槛寺的事情。传闻外头贴了匿名揭帖的一句话,吓了一跳,忙问贴的是甚么。平儿随口承诺,不留意就错说了道:“没要紧,是馒头庵里的事情。”凤姐本是心虚,闻声馒头庵的事情,这一唬直唬怔了,一句话没说出来,急火上攻,面前发晕,咳嗽了一阵,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平儿慌了,说道:“水月庵里不过是女沙弥女羽士的事,奶奶着甚么急。”凤姐听是水月庵,才定了定神,说道:“呸,胡涂东西,到底是水月庵呢,是馒头庵?”平儿笑道:“是我头里错听了是馒头庵,厥后闻声不是馒头庵,是水月庵。我刚才也就说溜了嘴,说成馒头庵了。”凤姐道:“我就晓得是水月庵,那馒头庵与我甚么相干。原是这水月庵是我叫芹儿管的,约莫剥削了月钱。”平儿道:“我听着不象月钱的事,另有些腌脏话呢。”凤姐道:“我更不管阿谁。你二爷那边去了?”平儿说:“闻声老爷活力,他不敢走开。我闻声事情不好,我叮咛这些人不准吵嚷,不知太太们晓得了么。但闻声说老爷叫赖大拿这些女孩子去了。且叫小我前头探听探听。奶奶现在病着,依我竟先别管他们的闲事。”正说着,只见贾琏出去。凤姐欲待问他,见贾琏一脸的肝火,临时假装不知。贾琏饭没吃完,旺儿来讲:“外头请爷呢,赖大返来了。”贾琏道:“芹儿来了没有?”旺儿道:“也来了。”贾琏便道:“你去奉告赖大,说老爷上班儿去了。把这些个女孩子临时收在园里,明日等老爷返来送进宫去。只叫芹儿在内书房等着我。”旺儿去了。
却说冯紫英去后,贾政叫门上人来叮咛道:“今儿临安伯那边来请吃酒,晓得是甚么事?”门上的人道:“主子曾问过,并没有甚么喜庆事。不过南安王府里到了一班小伶人,都说是个名班。伯爷欢畅,唱两天戏请相好的老爷们瞧瞧,热烈热烈。约莫不消送礼的。”说着,贾赦过来问道:“明儿二老爷去不去?”贾政道:“承他亲热,如何好不去的。”说着,门长出去回道:“衙门里书办来请老爷明日上衙门,有堂派的事,必得早些去。”贾政道:“晓得了。”说着,只见两个管屯里地租子的家人走来,请了安,磕了头,中间站着。贾政道:“你们是郝家庄的?”两个承诺了一声。贾政也不往下问,竟与贾赦各自说了一回话儿散了。家人等秉动手灯送过贾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