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宝钗去后,因见无别人在室,遂唤周瑞家的来问前日园中搜检的事情可得个下落。周瑞家的是已和凤姐等人商讨停妥,一字不隐,遂回明王夫人。王夫人听了,虽惊且怒,却又作难,因思司棋系迎春之人,皆系那边的人,只得令人去回邢夫人。周瑞家的回道:“前日那边太太嗔着王善保家的多事,打了几个嘴巴子,现在他也装病在家,不肯出头了。何况又是他外孙女儿,本身打了嘴,他只好装个忘了,日久平服了再说。现在我们畴昔回时,恐怕又多心,倒象似我们多事似的。不如直把司棋带畴昔,一并连赃证与那边太太瞧了,不过打一顿配了人,再指个丫头来,岂不费事。现在白奉告去,那边太太再推三阻四的,又说。既如许你太太就该摒挡,又来讲甚么,岂不反担搁了。倘那丫头瞅空寻了死,反不好了。现在看了两三天,人都有个偷懒的时候,倘一时不到,岂不倒弄出事来。”王夫人想了一想,说:“这也倒是。快办了这一件,再办我们家的那些妖精。”周瑞家的传闻,会齐了那几个媳妇,先到迎春房里,回迎春道:“太太们说了,司棋大了,连日他娘求了太太,太太已赏了他娘配人,本日叫他出去,另挑好的与女人使。”说着,便命司棋办理走路。
迎春听了,含泪似有不舍之意,因前夕已闻得别的丫环悄悄的说了原故,虽数年之情难舍,但事关风化,亦无可如何了。那司棋也曾求了迎春,实希冀迎春能死保赦下的,只是迎春说话迟慢,耳软心活,是不能作主的。司棋见了这般,知不能免,因哭道:“女人好狠心!哄了我这两日,现在如何连一句话也没有?”周瑞家的等说道:“你还要女人留你不成?便留下,你也难见园里的人了。依我们的好话,快快收了这模样,倒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去罢,大师面子些。”迎春含泪道:“我晓得你干了甚么大不是,我还非常辩情留下,岂不连我也完了。你瞧入画也是几年的人,如何说去就去了。天然不止你两个,想这园里凡大的都要去呢。依我说,将来终有一散,不如你大家去罢。”周瑞家的道:“以是到底是女人明白。明儿另有打发的人呢,你放心罢。”司棋没法,只得含泪与迎春叩首,和众姊妹告别,又向迎春耳根说:“好歹探听我要享福,替我说个情儿,就是主仆一场!”
方欲说时,只见几个老婆子走来,忙说道:“你们谨慎,传齐了服侍着。现在太太亲身来园里,在那边查人呢。只怕还查到这里来呢。又叮咛快叫怡红院的晴雯女人的哥嫂来,在这里等着领出他mm去。”因笑道:“阿弥陀佛!本日天睁了眼,把这一个祸害妖精退送了,大师清净些。”宝玉一闻得王夫人出去清查,便料定晴雯也保不住了,早飞也似的赶了去,以是这厥后趁愿之语竟未得闻声。宝玉及到了怡红院,只见一群人在那边,王夫人在屋里坐着,一脸喜色,见宝玉也不睬。晴雯四五日水米未曾沾牙,恹恹弱息,现在现从炕上拉了下来,蓬头垢面,两个女人才架起来去了。王夫人叮咛,只许把他贴身衣服撂出去,余者好衣服留下给好丫头们穿。又命把这里统统的丫头们都叫来一一过目。本来王夫人自那日着恼以后,王善保家的去顺势告倒了晴雯,本处有人和园中不睦的,也就随机趁便下了些话。王夫人皆记在心中。因节间有事,故忍了两日,本日特来亲身阅人。一则为晴雯犹可,二则因竟有人指宝玉为由,说他大了,已解人事,都由屋里的丫头们不长进教习坏了。因这事更比晴雯一人较甚,乃从袭人起乃至于极小作粗活的小丫头们,个个亲身看了一遍。因问:“谁是和宝玉一日的生日?”本人不敢承诺,老嬷嬷指道:“这一个蕙香,又叫作四儿的,是同宝玉一日生日的。”王夫人细看了一看,虽比不上晴雯一半,却有几分水秀。视其去处,聪明皆露在内里,且也打扮的分歧。王夫人嘲笑道:“这也是个不怕臊的。他背后里说的,同日生日就是伉俪。这但是你说的?打谅我隔的远,都不晓得呢。可晓得我身子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不时都在这里。莫非我通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这个四儿见王夫人说着他平日和宝玉的私语,不由红了脸,低头垂泪。王夫人即命也快把他家的人叫来,领出去配人。又问,“谁是耶律雄奴?”老嬷嬷们便将芳官指出。王夫人道:“唱戏的女孩子,天然是狐狸精了!前次放你们,你们又懒待出去,可就该循分守己才是。你就成精鼓捣起来,挑拨着宝玉无所不为。”芳官笑辩道:“并不敢挑拨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