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登记交牌。秦钟因笑道:“你们两府里都是这牌,倘或别人私弄一个,支了银子跑了,如何?”凤姐笑道:“依你说,都没国法了。”宝玉因道:“如何我们家没人领牌子做东西?”凤姐道:“人家来领的时候,你还做梦呢。我且问你,你们这夜书多迟早才念呢?”宝玉道:“巴不得这现在就念才好,他们只是不快清算出版房来,这也没法。”凤姐笑道:“你请我一请,包管就快了。”宝玉道:“你要快也不顶用,他们该作到那边的,天然就有了。”凤姐笑道:“便是他们作,也得要东西,搁不住我不给对牌是难的。”宝玉传闻,便猴向凤姐身上立即要牌,说:“好姐姐,给出牌子来,叫他们要东西去。”凤姐道:“我乏的身子上生疼,还搁的住揉搓。你放心罢,今儿才领了纸裱糊去了,他们该要的还等叫去呢,可不傻了?”宝玉不信,凤姐便叫彩明查册子与宝玉看了。正闹着,人回:“姑苏去的人昭儿来了。”凤姐急命唤出去。昭儿打千儿存候。凤姐便问:“返来做甚么的?”昭儿道:“二爷打发还来的。林姑老爷是玄月初三日巳时没的。”二爷带了林女人同送林姑老爷灵到姑苏,约莫赶年底就返来。二爷打发小的来报个信存候,讨老太太示下,还瞧瞧奶奶家里好,叫把大毛衣服带几件去。“凤姐道:”你见过别人了没有?“昭儿道:”都见过了。“说毕,赶紧退去。
这日伴宿之夕,内里两班小戏并耍百戏的与亲朋堂客伴宿,尤氏犹卧于阁房,一应筹措接待,独是凤姐一人全面承应。合族中虽有很多妯娌,但或有羞口的,或有羞脚的,或有不惯见人的,或有惧贵怯官的,各种之类,俱不及凤姐举止舒徐,言语慷慨,贵重广大,是以也不把世人放在眼里,华侈唆使,任其所为,目若无人。一夜中灯明火彩,客送官迎,那各式热烈,自不消说的。
至天明,吉时已到,普通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棺木”。一应执事陈列,皆系现赶着新做出来的,一色光艳夺目。宝珠自行未嫁女之礼外,摔丧驾灵,非常哀苦。
凤姐便说道:“明儿他也睡迷了,后儿我也睡迷了,将来都没了人了。本来要饶你,只是我头一次宽了,下次人就难管,不如现开辟的好。”顿时放下脸来,喝命:“带出去,打二十板子!”一面又掷下宁国府对牌:“出去说与来升,革他一月银米!”世人传闻,又见凤姐眉立,知是恼了,不敢怠慢,拖人的出去拖人,执牌传谕的忙去传谕。那人身不由己,已拖出去挨了二十大板,还要出去伸谢。凤姐道:“明日再有误的,打四十,后日的六十,有要挨打的,尽管误!”说着,叮咛:“散了罢。”窗外世人传闻,方各自执事去了。彼时宁府荣府两处执事领牌交牌的,人来人往不断,那抱愧被打之人害羞去了,这才晓得凤姐短长。世人不敢偷闲,自此兢兢业业,执事保全。不在话下。
说罢,又叮咛按数发与茶叶,油烛,鸡毛掸子,笤帚等物。一面又搬取家伙:桌围,椅搭,坐褥,毡席,痰盒,脚踏之类。一面交发,一面提笔登记,或人管某处,或人领某物,开得非常清楚。世人领了去,也都有了投奔,不似先时只拣便宜的做,剩下的苦差没个招揽。各房中也不能趁乱失迷东西。便是人来客往,也都温馨了,不比先前一个正摆茶,又去端饭,正陪举哀,又顾接客。如这些无眉目,荒乱,推托,偷闲,盗取等弊,次日一概都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