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今是薛阿姨的生日,自贾母起,诸人皆有庆祝之礼。黛玉亦早备了两色针线送去。是日也定了一本小戏请贾母王夫人等,独占宝玉与黛玉二人未曾去得。至散时,贾母等顺道又瞧他二人一遍,方回房去。次日,薛阿姨家又命薛蝌陪诸伴计吃了一天酒,赶紧了三四天方完整。
现在薛阿姨既定了邢岫烟为媳,合宅皆知。邢夫人本欲接出岫烟去住,贾母因说:“这又何妨,两个孩子又不能见面,就是姨太太和他一个大姑,一个小姑,又何妨?何况都是女儿,恰好亲香呢。”邢夫人方罢。
蝌岫二人前次途中皆曾有一面之遇,约莫二民气中也皆快意。只是邢岫烟未免比先时拘泥了些,不好与宝钗姊妹共处闲语,又兼湘云是个爱取戏的,更觉不美意义。幸他是个知书达礼的,虽有女儿成分,还不是那种佯羞诈愧一味轻浮造作之辈。宝钗自见他时,见他家业贫寒,二则别人之父母皆年高有德之人,独他父母偏是酒糟透之人,于女儿分中平常,邢夫人也不过是脸面之情,亦非至心疼爱,且岫烟为人雅重,迎春是个有气的死人,连他本身尚未看管齐备,如何能看管到他身上,凡闺阁中家常一应需用之物,或有亏乏,无人看管,他又不与人张口,宝钗倒暗中每相干心布施,也不敢与邢夫人晓得,亦恐多心闲话之故耳。现在却出人料想以外奇缘作成这门婚事。岫烟心中先取中宝钗,然火线取薛蝌。偶然岫烟仍与宝钗闲话,宝钗仍以姊妹相呼。
宝钗又指他裙上一个碧玉ぐ问道:“这是谁给你的?”岫烟道:“这是三姐姐给的。”宝钗点头笑道:“他见大家皆有,独你一个没有,怕人笑话,故此送你一个。这是他聪明详确之处。但另有一句话你也要晓得,这些妆饰原出于大官繁华之家的蜜斯,你看我重新至脚可有这些都丽闲妆?然七八年之先,我也是如许来的,现在一时比不得一时了,以是我都本身该省的就省了。将来你这一到了我们家,这些没有效的东西,只怕另有一箱子。我们现在比不得他们了,总要一色从实守分为主,不比他们才是。”岫烟笑道:“姐姐既如许说,我归去摘了就是了。”宝钗忙笑道:“你也太传闻了。这是他美意送你,你不佩着,他岂不狐疑。我不过是偶尔提到这里,今后晓得就是了。”岫烟忙又承诺,又问:“姐姐此时那边去?”宝钗道:“我到潇湘馆去。你且归去把那当票叫丫头送来,我那边悄悄的取出来,早晨再悄悄的送给你去,迟早好穿,不然电扇了事大。但不知当在那边了?”岫烟道:“叫作。恒舒典,是鼓楼西大街的。”宝钗笑道:“这闹在一家去了。伴计们倘或晓得了,好说。人没过来,衣裳先过来了。”岫烟传闻,便知是他家的本钱,也不觉红了脸一笑,二人走开。
这里屋内无人时,宝钗方问湘云那边拾的。湘云笑道:“我见你介弟妇的丫头篆儿悄悄的递与莺儿。莺儿便顺手夹在书里,只当我没瞥见。我等他们出去了,我偷着看,竟不认得。晓得你们都在这里,以是拿来大师认认。”黛玉忙问:“如何他也当衣裳不成?既当了,如何又给你去?”宝钗见问,不好坦白他两个,遂将方才之事都奉告了他二人。黛玉便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不免感慨起来。史湘云便动了气说:“等我问着二姐姐去!我骂那起老婆子丫头一顿,给你们出气何如?”说着,便要走。宝钗忙一把拉住,笑道:“你又发疯了,还不给我坐着呢。”黛玉笑道:“你如果个男人,出去打一个报不平儿。你又充甚么荆轲聂政,真真好笑。”湘云道:“既不叫我问他去,明儿也把他接到我们苑里一处住去,岂不好?”宝钗笑道:“明日再筹议。”说着,人报:“三女人四女人来了。”三人听了,忙掩了口不提此事。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