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便命带进他来。一时,只见乌进孝出去,只在院内叩首存候。贾珍命人拉他起来,笑说:“你还结实。”乌进孝笑回:“托爷的福,还能走得动。”贾珍道:“你儿子也大了,该叫他逛逛也罢了。”乌进孝笑道:“不瞒爷说,小的们走惯了,不来也闷的慌。他们可不是都情愿来见见天子脚来世面?他们到底年青,怕路上有闪失,再过几年便可放心了。”贾珍道:“你走了几日?”乌进孝道:“回爷的话,本年雪大,外头都是四五尺深的雪,前日俄然一暖一化,路上竟难走的很,担搁了几日。虽走了一个月零两日,因日子有限了,怕爷心焦,可不赶着来了。”贾珍道:“我说呢,如何今儿才来。我才看那票据上,本年你这老货又来打擂台来了。”
这里轿出大门,这一条街上,东一边合面设列着宁国公的仪仗执事乐器,西一边合面设列着荣国公的仪仗执事乐器,来往行人皆屏退不今后过。一时来至荣府,也是大门正厅直开到底。现在便不在暖中间轿了,过了大厅,便转弯向西,至贾母这边正厅高低轿。世人围伴同至贾母正室当中,亦是锦*判迤*,焕然一新。本地火盆内焚着松柏香,百合草。贾母归了坐,老嬷嬷来回:“老太太们来施礼。”贾母忙又起家要迎,只见两三个老妯娌已出去了。大师挽手,笑了一回,让了一回。吃茶去后,贾母只送至内仪门便返来,归正坐。贾敬贾赦等领诸后辈出去。贾母笑道:“一年价难为你们,不可礼罢。”一面说着,一面男一起,女一起,一起一起俱行过了礼。摆布两旁设下交椅,然后又按长幼顺次归坐回礼。两府男妇小厮丫环亦按差役上中下施礼毕,散押岁钱,荷包,金银锞,摆上合欢宴来。男东女西归坐,献屠苏酒,合欢汤,吉利果,快意糕毕,贾母起家进内间换衣,世人方各散出。那晚各处佛堂灶王前焚香上供,王夫人正房院内设着六合纸马香供,大观园正门上也挑着大明角灯,两溜高照,各处皆有路灯。
尤氏上房早已袭地铺满红毡,本地放着象鼻三足鳅沿鎏金珐琅大火盆,正面炕上铺新猩红毡,设着大红彩绣云龙捧寿的靠背引枕,外另有黑狐皮的袱子搭在上面,明白狐皮坐褥,请贾母上去坐了。两边又铺皮褥,让贾母一辈的两三个妯娌坐了。这边横头排插以后小炕上,也铺了皮褥,让邢夫人等坐了。地下两面相对十二张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张椅下一个大铜脚炉,让宝琴等姊妹坐了。尤氏用茶盘亲捧茶与贾母,蓉妻捧与众老祖母,然后尤氏又捧与邢夫人等,蓉妻又捧与众姊妹。凤姐李纨等只在地下伺侯。茶毕,邢夫人等便先起家来侍贾母。贾母吃茶,与老妯娌闲话了两三句,便命看轿。凤姐儿忙上去挽起来。尤氏笑回说:“已经预备下老太太的晚餐。每年都不肯赏些面子用过晚餐畴昔,公然我们就不及凤丫头不成?”凤姐儿搀着贾母笑道:“老祖宗快走,我们家去用饭,别理他。”贾母笑道:“你这里供着祖宗,忙的甚么似的,那边搁得住我闹。何况每年我不吃,你们也要送去的。不如还送了去,我吃不了留着明儿再吃,岂未几吃些。”说的世人都笑了。又叮咛他:“好生派安妥人夜里看香火,不是粗心得的。”尤氏承诺了。一面走出来至暖阁前上了轿。尤氏等闪过屏风,小厮们才领轿夫,请了轿出大门。尤氏亦随邢夫人划一至荣府。
贾珍听了,笑向贾蓉等道:“你们听,他这话好笑不成笑?”贾蓉等忙笑道:“你们山坳海沿子上的人,那边晓得这事理。娘娘莫非把皇上的库给了我们不成!贰内心纵有这心,他也不能作主。岂有不赏之理,定时到节不过是些彩缎古玩顽意儿。纵赏银子,不过一百两金子,才值了一千两银子,够一年的甚么?这二年那一年未几赔出几千银子来!头一年探亲连盖花圃子,你算算那一注共花了多少,就晓得了。再两年再一回探亲,只怕就精穷了。”贾珍笑道:“以是他们农户诚恳人,外明不知里暗的事。黄柏木作磬槌子,――外头面子里头苦。”贾蓉又笑向贾珍道:“果然那府里穷了。前儿我闻声凤女人和鸳鸯悄悄商讨,要偷出老太太的东西去当银子呢。”贾珍笑道:“那又是你凤女人的鬼,那边就穷到如此。他必然是见来路太多了,实在赔的狠了,不知又要省那一项的钱,先设此法律人晓得,说穷到如此了。我内心却有一个算盘,还不至如此地步。”说着,命人带了乌进孝出去,好生待他,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