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俱不敢走散,独邢夫人回至本身那边,见门总封闭,丫头婆子亦锁在几间屋内。邢夫人无处可走,放声大哭起来,只得往凤姐那边去。见二门旁舍亦上封条,唯有屋门开着,里头哭泣不断。邢夫人出来,见凤姐面如纸灰,合眼躺着,平儿在旁暗哭。邢夫人打谅凤姐死了,又哭起来。平儿迎上来讲:“太太不要哭。奶奶抬返来觉着象是死的了,幸得安息一回苏过来,哭了几声,现在痰息气定,略安一安神。太太也请定定神罢。但不知老太太如何了?”邢夫人也不答言,仍走到贾母那边。见面前俱是贾政的人,本身夫子被拘,媳妇病危,女儿刻苦,现在身无所归,那边禁得住。世人安慰,李纨等令人清算房屋请邢夫人暂住,王夫人拨人奉侍。
统统动用家伙攒钉登记,以及荣国赐第,俱一一开列,其房地契纸,家人文书,亦俱封裹。贾琏在中间窃听,只不闻声报他的东西,内心正在迷惑。只闻两家王爷问贾政道:“所抄家资内有借券,实系剥削,究是谁行的?政老据实才好。”贾政听了,跪在地下见面说:“实在犯官不睬家务,这些事全不晓得。问犯官侄儿贾琏才知。”贾琏赶紧走上跪下,禀说:“这一箱文书既在主子屋内抄出来的,敢说不晓得么。只求王爷开恩,主子叔叔并不晓得的。”两霸道:“你父已经开罪,只可并案办理。你今认了也是正理。如此叫人将贾琏看管,余俱散收宅内。政老,你须谨慎候旨。我们进内复旨去了,这里有官役看管。”说着,上轿出门。贾政等就在二门跪送。
一进屋门,只见箱开柜破,物件抢得半空。此时急得两眼直竖,淌泪发楞。闻声外头叫,只得出来。见贾政同司员登记物件,一人报说:“赤金金饰共一百二十三件,珠宝俱全。珍珠十三挂,淡金盘二件,金碗二对,金抢碗二个,金匙四十把,银大碗八十个,银盘二十个,三镶金象牙筋二把,镀金执壶四把,镀金折盂三对,茶托二件,银碟七十六件,银酒杯三十六个。黑狐皮十八张,青狐六张,貂皮三十六张,黄狐三十张,猞猁狲皮十二张,麻叶皮三张,洋灰皮六十张,灰狐腿皮四十张,酱色羊皮二十张,猢狸皮二张,黄狐腿二把,小白狐皮二十块,洋呢三十度,毕叽二十三度,姑绒十二度,香鼠筒子十件,豆鼠皮四方,天鹅绒一卷,梅鹿皮一方,云狐筒子二件,貉崽皮一卷,鸭皮七把,灰鼠一百六十张,獾子皮八张,皋比六张,海豹三张,海龙十六张,灰色羊四十把,玄色羊皮六十三张,元狐帽沿十副,倭刀帽沿十二副,貂帽沿二副,小狐皮十六张,江貉皮二张,獭子皮二张,猫皮三十五张,倭股十二度,绸缎一百三十卷,纱绫一百八一卷,羽线绉三十二卷,氆氇三十卷,妆蟒缎八卷,葛布三捆,各色布三捆,各色皮衣一百三十二件,棉夹单纱绢衣三百四十件。玉玩三十二件,带头九副,铜锡等物五百余件,钟表十八件,朝珠九挂,各色妆蟒三十四件,上用蟒缎迎手靠背三分,宫妆衣裙八套,脂玉圈带一条,黄缎十二卷。潮银五千二百两,赤金五十两,钱七千吊。”
北静王把手一伸,说:“存候心。”感觉脸上大有不忍之色。此时贾政灵魂方定,犹是发怔。贾兰便说:“请爷爷进内瞧老太太,再设法儿探听东府里的事。”贾政疾忙起家进内。只见各门上妇女乱糟糟的,不知要如何。贾政偶然查问,一向到贾母房中,只见大家泪痕满面,王夫人宝玉等围住贾母,沉寂无言,各各掉泪。唯有邢夫人哭作一团。因见贾政出去,都说:“好了,好了!”便奉告老太太说:“老爷仍旧好好的出去,请老太太放心罢。”贾母奄奄一息的,微开双目说:“我的儿,不想还见得着你!”一声未了,便嚎啕的哭起来。因而满屋里人俱哭个不住。贾政恐哭坏老母,即收泪说:“老太太放心罢。本来承情原不小,蒙主上天恩,两位王爷的恩情,万般轸恤。就是大老爷临时拘质,等问明白了,主上另有恩情。现在家里一些也不动了。”贾母见贾赦不在,又悲伤起来,贾政再三安抚方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