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道:“你到你们周大太爷那边去了几日,府里的钱你也不知弄了多少来,又来和我们装穷儿了。”何三道:“你们还说呢,他们的金银不知有几百万,只藏着不消。明儿留着不是火烧了就是贼偷了,他们才断念呢。”那些人道:“你又扯谎,他家抄了家,另有多少金银?”何三道:“你们还不晓得呢,抄去的是撂不了的。现在老太太死还留了好些金银,他们一个也不使,都在老太太屋里搁着,等送了殡返来才分呢。”内里有一小我听在内心,掷了几骰,便说:“我输了几个钱,也不翻本儿了,睡去了。”说着,便走出来拉了何三道:“老三,我和你说句话。”何三跟他出来。那人道:“你如许一个聪明人,如许穷,为你不平这口气。”何三道:“我命里穷,可有甚么法儿呢。”那人道:“你才说荣府的银子这么多,为甚么不去拿些使唤使唤?”何三道:“我的哥哥,他家的金银虽多,你我去白要一二钱他们给我们吗!”那人笑道:“他不给我们,我们就不会拿吗!”何三听了这话里有话,便问道:“依你说如何样拿呢?”那人道:“我说你没有本领,如果我,早拿了来了。”何三道:“你有甚么本领?”那人便悄悄的说道:“你若要发财,你就引个头儿。我有好些朋友都是通天的本领,不要说他们送殡去了,家里剩下几个女人,就让有多少男人也不怕。只怕你没这么大胆量罢咧。”何三道:“甚么敢不敢!你打谅我怕阿谁干老子么,我是瞧着干妈的情儿上头才认他作干老子罢咧,他又算了人了!你刚才的话,就只怕弄不来倒招了饥荒。他们阿谁衙门不熟?别说拿不来,倘或拿了来也要闹出来的。”那人道:“这么说你的运气来了。我的朋友另有海边上的呢,当今都在这里看个风头,等个门路。若到了手,你我在这里也无益,不如大师下海去受用不好么?你若撂不下你干妈,我们干脆把你干妈也带了去,大师伙儿乐一乐好不好?”何三道:“老迈,你别是醉了罢,这些话混说的甚么。”说着,拉了那人走到一个僻静处所,两小我筹议了一回,大家分头而去。临时不题。
话说凤姐听了小丫头的话,又气又急又悲伤,不觉吐了一口血,便昏晕畴昔,坐在地下。平儿急来靠着,忙叫了人来搀扶着,渐渐的送到本身房中,将凤姐悄悄的安设在炕上,立即叫小红斟上一杯开水送到凤姐唇边。凤姐呷了一口,昏倒仍睡。秋桐过来略瞧了一瞧,却便走开,平儿也不叫他。只见丰儿在旁站着,平儿叫他快快的去回明白了二奶奶吐血发晕不能照顾的话,奉告了邢王二夫人。邢夫人打谅凤姐推病藏躲,因这时女亲在内很多,也不好说别的,内心却不全信,只说:“叫他歇着去罢。”世人也并无言语。
王夫人即传了鸳鸯的嫂子出去,叫他看着入殓。逐与邢夫人筹议了,在老太太项内赏了他嫂子一百两银子,还说等闲了将鸳鸯统统的东西俱赏他们。他嫂子磕了头出去,反喜好说:“真真的我们女人是个有志气的,有造化的,又得了好名声,又得了好发送。”中间一个婆子说道:“罢呀嫂子,这会子你把一个活女人卖了一百银子便这么喜好了,当时候儿给了大老爷,你还不知很多少银钱呢,你该更对劲了。”一句话戳了他嫂子的心,便红了脸走开了。刚走到二门上,见林之孝带了人抬进棺材来了,他只得也跟出来帮着盛殓,冒充哭嚎了几声。贾政因他为贾母而死,要了香来上了三炷,作了一个揖,说:“他是殉葬的人,不成作丫头论。你们小一辈都该行个礼。”宝玉听了,喜不自胜,走上来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贾琏想他平日的好处,也要上来施礼,被邢夫人说道:“有了一个爷们便罢了,不要折受他不得超生。”贾琏就不便过来了。宝钗听了,心中好不安闲,便说道:“我原不该给他施礼,但只老太太归天,我们都有未了之事,不敢胡为,他肯替我们尽孝,我们也该托托他好好的替我们伏侍老太太西去,也少尽一点子心哪。”说着扶了莺儿走到灵前,一面奠酒,那眼泪早扑簌簌流下来了,奠毕拜了几拜,狠狠的哭了他一场。世人也有说宝玉的两口儿都是傻子,也有说他两个心肠儿好的,也有说他知礼的。贾政反倒合了意。一面筹议定了看家的还是凤姐惜春,余者都遣去伴灵。一夜谁敢安眠,一到五更,闻声内里齐人。到了辰初发引,贾政居长,衰麻抽泣,极尽孝子之礼。棺木出了门,便有各家的路祭,一起上的风景不必细述。走了半日,来至铁槛寺安灵,统统孝男等俱应在庙伴宿,不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