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宝玉听王夫人唤他,忙至前边来,本来是王夫人要带他拜甄夫人去。宝玉自是欢乐,忙去换衣服,跟了王夫人到那边。见其家中形景,自与荣、宁不甚不同,或有一二稍盛者。细问,果有一宝玉。甄夫人留席,竟日方回,宝玉方信。因晚间回家来,王夫人又叮咛预备上等的席面,定名班大戏,请过甄夫人母女。后二日,她母女便不作辞,回任去了,无话。
是以时湘云之症已愈,每天过来瞧看,见宝玉明白了,便将他病中狂态描述了与他瞧,倒引得宝玉本身伏枕而笑。本来他起先那样,竟是不知的;现在听人说,还不信。无人时,紫鹃在侧,宝玉又拉她的手,问道:“你为甚么唬我?”紫鹃道:“不过是哄你玩的,你就当真了。”宝玉道:“你说的那样有情有理,如何是玩话?”紫鹃笑道:“那些玩话都是我编的。林家实没了人丁,纵有,也是极远的族中,也都不在姑苏住,各省流寓不定。纵有人来接,老太太也必不放去的。”宝玉道:“便老太太放去,我也不依。”紫鹃笑道:“果然的你不依?只怕是口里的话。你现在也大了,连亲也定下了,过二三年另娶了亲,你眼里另有谁了?”
宝玉听了,吃了一惊,忙问:“谁?往哪个家去?”紫鹃道:“你mm回姑苏家去。”宝玉笑道:“你又说口语。姑苏虽是客籍,因没了姑父姑母,无人照看,才就了来的。来岁归去找谁?可见是扯谎。”紫鹃嘲笑道:“你太看小了人。你们贾家独是大族,人丁多的;除了你家,别人只得一父一母,房族中端的再无人了不成?我们女人来时,原是老太太心疼她年小,虽有叔伯,不如亲父母,故此接来住几年。大了该出阁时,天然要归还林家的。终不成林家的女儿在你贾家一世不成?林家虽贫到没饭吃,也是世代书宦之家,断不肯将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落人的嘲笑。以是早则来岁春季,迟则春季。这里纵不送去,林家亦必有人来接的。前日夜里女人和我说了,叫我奉告你:将畴前小时玩的东西,有她送你的,叫你都办理出来还他。她也将你送他的打叠了在那边呢。”宝玉听了,便如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普通。紫鹃看他如何答复,只不出声。忽见晴雯找来讲:“老太太叫你呢,谁晓得在这里。”紫鹃笑道:“他这里问女人的病症。我奉告了他半日,他只不信。你倒拉他去罢。”说着,本身便走回房去了。
这日宝玉因见湘云渐愈,然后去看黛玉。正值黛玉才歇午觉,宝玉不敢轰动,因紫鹃正在回廊上,手里做针黹,便来问她:“昨日夜里咳嗽可好了?”紫鹃道:“好些了。”宝玉笑道:“阿弥陀佛!宁肯好了罢。”紫鹃笑道:“你也念起佛来,真是消息!”宝玉笑道:“所谓‘病笃乱投医’了。”一面说,一面见她穿著弹墨绫薄绵袄,内里只穿著青缎夹背心,宝玉便伸手向他她身上摸了一摸,说道:“穿如许薄弱,还在风口里坐着!春季风馋,时气又不好,你再病了,更加难了。”紫鹃便说道:“今后我们只可说话,别脱手动脚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着不尊敬。打紧的那起混账行子们背后里说你,你总不留意,还尽管和小时普通行动,如何使得!女人常常叮咛我们,不叫和你谈笑。你迩来瞧他,远着你还恐远不及呢。”说着便起家,携了针线进别房去了。
晚间,宝玉稍安,贾母、王夫人等方回房去。一夜还遣人来问讯几次。李奶母带领宋嬷嬷等几个年白叟用心看管,紫鹃、袭人、晴雯等日夜相伴。偶然宝玉睡去,必从梦中惊醒,不是哭了,说黛玉已去,便是有人来接。每一惊时,必得紫鹃安抚一番方罢。彼时贾母又命将祛邪守灵丹及开窍通神散百般上方秘制诸药,按方饮服。次日又服了王太医药,渐次好起来。宝玉心下明白,因恐紫鹃归去,故偶然或作佯狂之态。紫鹃自那日也实在悔怨,如本日夜辛苦,并没有怨意。袭人等皆心安神定,因向紫鹃笑道:“都是你闹的,还得你来治。也没见我们这白痴,听了风就是雨,今后如何好!”临时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