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宝蟾走来,笑嘻嘻的向金桂道:“奶奶,瞥见了二爷没有?”金桂道:“没有。”宝蟾笑道:“我说二爷的那种假端庄是信不得的。我们前日送了酒去,他说不会喝;刚才我见他到太太那屋里去,那脸上红扑扑儿的一脸酒气。奶奶不信,返来只在我们院门口等他,他打那边过来时,奶奶叫住他问问,看他说甚么。”金桂听了,一心的肝火,便道:“他那边就出来了呢?他既无交谊,问他何为么!”宝蟾道:“奶奶又迂了。他好说,我们也好说;他不好说,我们再另打主张。”金桂听着有理,因叫宝蟾:“瞧着他,看他出去了。”宝蟾承诺着出来。金桂却去翻开镜奁,又照了一照,把嘴唇儿又抹了一抹,然后拿一条洒花绢子,才要出来,又似忘了甚么的,内心倒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听宝蟾内里说道:“二爷,本日欢畅啊。那边喝了酒来了?”金桂听了,明知是叫她出来的意义,赶紧掀起帘子出来。
宝钗也哭着劝道:“银钱的事,妈妈操心也不顶用,另有二哥哥给我们摒挡。单可爱这些伴计们,见我们的势头儿败了,各自奔各自的去也罢了,我还闻声说帮着人家来挤我们的讹头。可见我哥哥活了这么大,交的人总不过是些个酒肉弟兄,急难中是一个没有的。妈妈如果疼我,听我的话;丰年纪的人,本身保重些。妈妈这一辈子想来还不致挨冻挨饿。家里这点子衣裳家伙,只好任凭嫂子去,那是没法儿的了。统统的家人婆子,瞧他们也没心在这里,该去的叫他们去。便不幸香菱苦了一辈子,只好跟着妈妈畴昔。实在短甚么,我如果有的,还能够拿些过来,料我们阿谁也没有不依的。就是袭女人也是心术正道的,她闻声我哥哥的事,她倒提起妈妈来就哭。我们那一个还道是没事的,以是不大焦急;若闻声了,也是要唬个半死儿的。”薛阿姨不等说完,便说:“好女人,你可别奉告他。他为一个林女人,几近没要了命,现在才好了些。如果他急出个原故来,不但你添一层烦恼,我更加没了依托了。”宝钗道:“我也是这么想,以是总没奉告他。”
薛阿姨哭着说道:“这几天为闹你哥哥的事,你来了,不是你劝我,便是我奉告你衙门的事。你还不晓得,京里的官商名字已经退了,两个当铺已经给了人家,银子早拿来使完了。另有一个当铺,管事的逃了,亏空了好几千两银子,也夹在里头打官司。你二哥哥每天在外头要账,料着京里的账已经去了几万银子,只好拿南边公分里银子并住房折变才够。前两天还闻声一个谎信,说是南边的公当铺也因为折了本儿收了。如果这么着,你娘的命可就活不成的了!”说着,又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