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听了,才知王仁所行如此。但她生性要强护短,听贾琏如此说,便道:“凭他如何样,到底是你的亲大舅儿。再者,这件事死的大太爷、活的二叔都感激你。罢了,没甚么说的,我们家的事,少不得我低三下四的求你了,省的带累别人受气,背后里骂我。”说着,眼泪早流下来,翻开被窝,一面坐起来,一面挽头发,一面披衣裳。贾琏道:“你倒不消这么着,是你哥哥不是人,我并没说你呀。何况我出去了,你身上又不好,我都起来了,她们还睡觉,我们老辈子有这个端方么?你现在作好好先生,不管事了。我说了一句,你就起来,明儿我要嫌这些人,莫非你都替了她们么?好没意义啊!”凤姐听了这些话,才把泪止住了,说道:“天呢不早了,我也该起来了。你有这么说的,你替他们家在心的办办,那就是你的情分了。再者,也不但为我,就是太太闻声也喜好。”贾琏道:“是了,晓得了。‘大萝葡还用屎浇’?”平儿道:“奶奶这么夙起来做甚么?那一天奶奶不是起来有必然的时候儿呢。爷也不知是那边的邪火,拿着我们出气。何必来呢!奶奶也算替爷挣够了,那一点儿不是奶奶挡头阵?不是我说,爷把现成儿的也不知吃了多少,这会子替奶奶办了一点子事,又关会着好几层儿呢,就是这么拿糖作醋的起来,也不怕人家寒心。何况这也不但是奶奶的事呀!我们起迟了,原该爷活力,摆布到底是主子呀。奶奶跟前,尽着身子累的成了个病包儿了,这是何必来呢!”说着,本身的眼圈儿也红了。那贾琏本是一肚子闷气,那边见得这一对娇妻美妾又锋利又柔情的话呢,便笑道:“够了,算了罢!她一小我就够使的了,不消你帮着。摆布我是外人,多迟早我死了,你们就清净了。”凤姐道:“你也别说阿谁话,谁晓得谁如何样呢?你不死,我还死呢,早死一天早心净!”说着,又哭起来。平儿只得又劝了一回。
宝玉一面也搭讪着,找这个弄阿谁。凤姐道:“你先去罢,那边有个爷们等着奶奶们一块儿走的理呢?”宝玉道:“我只是嫌我这衣裳不大好,不如前年穿著老太太给的那件雀金呢好。”凤姐因怄他道:“你为甚么不穿?”宝玉道:“穿著太早些。”凤姐俄然想起,自悔讲错,幸亏宝钗也和王家是内亲,只是那些丫头们跟前,已经不美意义了。袭人却接着说道:“二奶奶还不晓得呢,就是穿得,他也不穿了。”凤姐儿道:“这是甚么原故?”袭人道:“奉告二奶奶,真真是我们这位爷的行事都是天外飞来的。那一年因二舅太爷的生日,老太太给了他这件衣裳,谁知那一天就烧了。我妈病重了,我没在家。当时候另有晴雯mm呢,闻声说,病着整给他补了一夜,第二天老太太才没瞧出来呢。客岁那一天,上学天冷,我叫茗烟拿了去给他披披。谁知这位爷见了这件衣裳,想起晴雯来了,说了总不穿了,叫我给他收一辈子呢。”凤姐不等说完,便道:“你提晴雯,可惜了儿的!那孩子模样儿手儿都好,就只嘴头子短长些。恰好儿的太太不知听了那边的谎言,活活儿的把个小命儿要了。另有一件事,那一天我瞧见厨房里柳家的女人,她女孩儿叫甚么五儿,那丫头长的和晴雯脱了个影儿似的。我内心要叫她出去,厥后我问她妈,她妈说是很情愿。我想着宝二爷屋里的小红跟了我去,我还没还他呢,就把五儿补过来。平儿说:‘太太那一天说了,凡像阿谁样儿的都不叫派到宝二爷屋里呢。’我以是也就搁下了。这现在宝二爷也成了家了,还怕甚么呢?不如我就叫她出去。可不知宝二爷情愿不肯意?要想着晴雯,只瞧见这五儿就是了。”宝玉本要走,闻声这些话已呆了。袭人道:“为甚么不肯意?早就要弄了来的,只是因为太太的话说的健壮罢了。”凤姐道:“那么着,明儿我就叫她出去。太太的跟前有我呢。”宝玉听了,喜不自胜,才走到贾母那边去了。这里宝钗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