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散花寺的姑子大了来了,给贾母存候,见过了凤姐,坐着吃茶。贾母因问她:“这一贯如何不来?”大了道:“因这几日庙中作功德,有几位诰命夫人不时在庙里起坐,以是不得空儿来。本日特来回老祖宗,明儿另有一家作功德,不知老祖宗欢畅不欢畅,若欢畅,也去随喜随喜。”贾母便问:“做甚么功德?”大了道:“前月为王大人府里不洁净,见神见鬼的。偏生那太太夜间又瞥见归天的老爷。是以昨日在我庙里奉告我,要在散花菩萨跟前许愿烧香,做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保佑家口安宁,亡者升天,生者获福。以是我不得空儿来请老太太的安。”
去国离乡二十年,于今衣锦返故里。蜂采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行人至。音信迟。讼宜和。婚再议。
看完也不甚明白。大了道:“奶奶大喜。这一签巧得很,奶奶自幼在这里长大,何曾回南京去了?现在老爷放了外任,或者接家眷来,趁便还家,奶奶可不是‘衣锦回籍’了?”一面说,一面抄了个签经交与丫头。凤姐也半疑半信的。大了摆了斋来,凤姐只动了一动,放下了要走,又给了香银。大了苦留不住,只得让她走了。凤姐回至家中,见了贾母、王夫人等,问起签来,命人一解,都欢乐非常:“或者老爷果有此心,我们走一趟也好。”凤姐儿见大家这么说,也就信了。不在话下。
凤姐听了,才知王仁所行如此。但她生性要强护短,听贾琏如此说,便道:“凭他如何样,到底是你的亲大舅儿。再者,这件事死的大太爷、活的二叔都感激你。罢了,没甚么说的,我们家的事,少不得我低三下四的求你了,省的带累别人受气,背后里骂我。”说着,眼泪早流下来,翻开被窝,一面坐起来,一面挽头发,一面披衣裳。贾琏道:“你倒不消这么着,是你哥哥不是人,我并没说你呀。何况我出去了,你身上又不好,我都起来了,她们还睡觉,我们老辈子有这个端方么?你现在作好好先生,不管事了。我说了一句,你就起来,明儿我要嫌这些人,莫非你都替了她们么?好没意义啊!”凤姐听了这些话,才把泪止住了,说道:“天呢不早了,我也该起来了。你有这么说的,你替他们家在心的办办,那就是你的情分了。再者,也不但为我,就是太太闻声也喜好。”贾琏道:“是了,晓得了。‘大萝葡还用屎浇’?”平儿道:“奶奶这么夙起来做甚么?那一天奶奶不是起来有必然的时候儿呢。爷也不知是那边的邪火,拿着我们出气。何必来呢!奶奶也算替爷挣够了,那一点儿不是奶奶挡头阵?不是我说,爷把现成儿的也不知吃了多少,这会子替奶奶办了一点子事,又关会着好几层儿呢,就是这么拿糖作醋的起来,也不怕人家寒心。何况这也不但是奶奶的事呀!我们起迟了,原该爷活力,摆布到底是主子呀。奶奶跟前,尽着身子累的成了个病包儿了,这是何必来呢!”说着,本身的眼圈儿也红了。那贾琏本是一肚子闷气,那边见得这一对娇妻美妾又锋利又柔情的话呢,便笑道:“够了,算了罢!她一小我就够使的了,不消你帮着。摆布我是外人,多迟早我死了,你们就清净了。”凤姐道:“你也别说阿谁话,谁晓得谁如何样呢?你不死,我还死呢,早死一天早心净!”说着,又哭起来。平儿只得又劝了一回。
这里凤姐勉强扎挣着,到了月朔朝晨,令人预备了车马,带着平儿并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