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在外,心惊肉跳,拈须搓手的等待旨意。闻声内里看管甲士乱嚷道:“你到底是那一边的?既碰在我们这里,就记在这里册上。拴着他,交给里头锦衣府的爷们!”贾政出外看时,见是焦大,便说:“如何跑到这里来?”焦大见问,便号天蹈地的哭道:“我每天劝这些不长进的爷们,倒拿我当作朋友。连爷还不晓得焦大跟着太爷受的苦!目前弄到这个地步!珍大爷、蓉哥儿都叫甚么王爷拿了去了,里头女主儿们都被甚么府里衙役抢得披头披发,擉在一处空房里,那些不成质料的狗男女却象猪狗似的拦起来了。统统的都抄出来搁着,木器钉得褴褛,瓷器打得粉碎。他们还要把我拴起来。我活了八九十岁,只要跟着太爷捆人的,那边倒叫人捆起来!我便说我是西府里,就跑出来。那些人不依,押到这里,不想这里也是那么着。我现在也不要命了,和那些人拚了罢!”说着撞头。众役见他大哥,又是两王叮咛,不敢发狠,便说:“你白叟家温馨些,这是奉旨的事。你且这里歇歇,听个信儿再说。”贾政听明,虽不睬他,但是内心刀绞似的,便道:“完了,完了!不料我们一败涂地如此!”
薛蝌欣喜了几句,即便又出来探听去了。隔了半日,仍旧出去,说:“事情不好。我在刑科探听,倒没有闻声两王覆旨的信,但听得说,李御史今早参奏安然州阿谀京官,逢迎下属,虐害百姓,好几大款。”贾政慌道:“那管别人的事,到底探听我们的如何样?”薛蝌道:“说是安然州,就有我们,那参的京官就是赦老爷。说的是包办词讼,以是火上浇油。就是同朝这些官府,俱藏躲不迭,谁肯送信?就如才散的这些亲朋,有的竟回家去了,也有远远儿的歇下探听的。可爱那些贵本家便在路上说,‘祖宗掷下的功业,弄出事来了,不晓得飞到阿谁头上,大师也好施威。’”贾政没有听完,复又顿足道:“都是我们大爷忒胡涂,东府也忒不成事体!现在老太太与琏儿媳妇是死是活,还不晓得呢。你再探听去,我到老太太那边瞧瞧。如有信,能够早一步才好。”正说着,闻声里头乱嚷出来讲:“老太太不好了!”急得贾政即忙出来。未知存亡如何,下回分化。
世人俱不敢走散,独邢夫人回至本身那边,见门总封闭,丫头、婆子亦锁在几间屋内。邢夫人无处可走,放声大哭起来,只得往凤姐那边去。见二门旁舍亦上封条,唯有屋门开着,里头哭泣不断。邢夫人出来,见凤姐面如纸灰,合眼躺着,平儿在旁暗哭。邢夫人打量凤姐死了,又哭起来。平儿迎上来讲:“太太不要哭。奶奶抬返来觉着像是死的了,幸得安息一回,苏过来,哭了几声,现在痰息气定,略安一安神。太太也请定定神罢。但不知老太太如何了?”邢夫人也不答言,仍走到贾母那边。见面前俱是贾政的人,本身夫子被拘,媳妇病危,女儿刻苦,现在身无所归,那边禁得住。世人安慰,李纨等令人清算房屋,请邢夫人暂住,王夫人拨人奉侍。
一进屋门,只见箱开柜破,工具抢得半空。此时急得两眼直竖,淌泪发楞。闻声外头叫,只得出来。见贾政同司员登记工具,一人报说:
正在焦急听候内信,只见薛蝌气嘘嘘的跑出去讲:“好轻易出去了!姨父在那边?”贾政道:“来得好,但是外头如何放出去的?”薛蝌道:“我再三央说,又许他们钱,以是我才气够出入的。”贾政便将抄去之事奉告了他,便烦去探听探听,说:“就有好亲,在厨子上,也不便送信,是你就好通信了。”薛蝌道:“这里的事,我倒想不到;那边东府的事,我已闻声说,完了。”贾政道:“究竟犯甚么事?”薛蝌道:“目前为我哥哥探听决罪的事,在衙内闻得有两位御史,传闻得珍大爷勾引世家后辈打赌,这款还轻;另有一大款是侵犯良民妻女为妾,因其女不从,凌逼致死。那御史恐怕不准,还将我们家的鲍二拿去,又还拉出一个姓张的来。只怕连都察院都有不是,为的是姓张的曾告过的。”贾政尚未听完,便顿脚道:“了不得!罢了,罢了!”叹了一口气,扑簌簌的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