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病势日增,只想这些好女儿。一时想起湘云,便打发人去瞧她。返来的人悄悄的找鸳鸯,因鸳鸯在老太太身边,王夫人等都在那边,不便上去,到了背面,找了虎魄,奉告她道:“老太太想史女人,叫我们去探听。那边晓得史女人哭得了不得,说是姑爷得了暴病,大夫都瞧了,说这病只怕不能好,若变了个痨病,还可捱过四五年。以是史女民气里焦急。又晓得老太太病,只是不能过来存候,还叫我不要在老太太面前提起。倘或老太太问起来,务必托你们变个法儿回老太太才好。”虎魄听了,“咳”了一声,就也不言语了,半日说道:“你去罢。”虎魄也不便回,内心筹算奉告鸳鸯,叫她扯谎去,以是来到贾母床前。只见贾母神采大变,地下站着一屋子的人,嘁嘁的说:“瞧着是不好了。”也不敢言语了。
贾琏复回到本身房中,便问平儿:“你奶奶今儿如何样?”平儿把嘴往里一努,说:“你瞧去。”贾琏进内,见凤姐正要穿衣,一时动不得,临时靠在炕桌儿上。贾琏道:“你只怕养不住了。老太太的事,今儿明儿就要出来了,你还脱得过么?快叫人将屋里清算清算,就该扎挣上去了。如有了事,你我还能返来么?”凤姐道:“我们这里另有甚么清算的,不过就是这点子东西,还怕甚么!你先去罢,看老爷叫你。我换件衣裳就来。”
这日晚间,宝玉回到本身屋里,见宝钗自贾母、王夫人处才请了晚安返来。宝玉想着夙起之事,未免赧颜抱惭。宝钗看他如许,也晓得是个没意义的风景,因想着:“他是个痴恋人,要治他的这病,少不得仍以痴情治之。”想了一回,便问宝玉道:“你彻夜还在外间睡去罢咧?”宝玉自发败兴,便道:“里间外间都是一样的。”宝钗意欲再说,反觉不美意义。袭人道:“罢呀,这倒是甚么事理呢!我不信睡得那么安稳。”五儿闻声这话,赶紧接口道:“二爷在外间睡,别的倒没甚么,只是爱说梦话,叫人摸不着脑筋儿,又不敢驳他的回。”袭人便道:“我本日挪到床上睡睡,看说梦话不说。你们尽管把二爷的铺盖铺在里间就完了。”宝钗听了,也不出声。宝玉本身忸捏不来,那边另有强嘴的分儿,便依着搬进里间来。一则宝玉负愧,欲安抚宝钗之心;二则宝钗恐宝玉思郁成疾,不如假以词色,使得稍觉靠近,觉得移花接木之计。因而当晚袭人公然挪出去。宝玉因心中愧悔,宝钗欲拢络宝玉之心,自过门至本日,方才如鱼得水,恩爱缠绵,所谓“二五之精,妙合而凝”的了。此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