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看了,心下想道:“本来如此!我倒要问问因果来去的事了。”这么一想,只见鸳鸯站在那边,招手儿叫他。宝玉想道:“我走了半日,原未曾出园子,如何改了模样了呢?”赶着要和鸳鸯说话,岂知一转眼便不见了,内心不免迷惑起来。走到鸳鸯站的处所儿,乃是一溜配殿,各处都有匾额。宝玉偶然去看,只向鸳鸯立的地点奔去。见那一间配殿的门半掩半开,宝玉也不敢冒昧出来,内心正要问那和尚一声,回过甚来,和尚早已不见了。宝玉恍忽,见那殿宇巍峨,绝非大观园气象,便立住脚,昂首看那匾额上写道:“引觉情痴”。两边写的春联道:
话说宝玉一听麝月的话,身今后仰,复又死去,急得王夫人等哭叫不止。麝月自知讲错致祸,此时王夫人等也不及说她。那麝月一面哭着,一面盘算主张,心想:“如果宝玉一死,我便他杀,跟了他去。”不言麝月内心的事,且言王夫人等见叫不返来,赶着叫人出来找和尚救治。岂知贾政进内出去时,那和尚已不见了。贾政正在惊奇,闻声里头又闹,仓猝出去,见宝玉又是先前的模样,口关紧闭,脉息全无。用手在心窝中一摸,尚是温热。贾政只得仓猝请医灌药救治。
宝玉听了发怔,只觉自形秽浊,正要退出,又闻声有人赶来,说道:“内里叫请神瑛酒保。”那人道:“我受命等了好些时,总不见有神瑛酒保过来,你叫我那边请去?”那一个笑道:“才退去的不是么?”那侍女仓猝赶出来,说:“请神瑛酒保返来。”宝玉只道是问别人,又怕被人追逐,只得踉跄而逃。正走时,只见一人手提宝剑,劈面拦住,说:“那里走!”唬得宝玉惶恐无措。仗着胆昂首一看,却不是别人,就是尤三姐。宝玉见了,略定些神,央告道:“姐姐,如何你也来逼起我来了?”那人道:“你们弟兄没有一个好人,败人名节,破人婚姻。今儿你到这里,是不饶你的了!”宝玉听去话头不好,正自焦急,只听前面有人叫道:“姐姐,快快拦住!不要放他走了。”尤三姐道:“我奉妃子之命,等待已久,今儿见了,必然要一剑斩断你的尘缘。”宝玉听了,益发着忙,又不懂这些话到底是甚么意义,只得转头要跑。岂知身后说话的并非别人,倒是晴雯。宝玉一见,悲喜交集,便说:“我一小我走迷了道儿,遇见仇敌,我要逃回,却不见你们一人跟着我。现在好了,晴雯姐姐,快快的带我回家去罢。”晴雯道:“酒保不必多疑,我非晴雯,我是奉妃子之命,特来请你一会,并不难为你。”宝玉满腹猜疑,只得问道:“姐姐说是妃子叫我,那妃子究是何人?”晴雯道:“此时不必问,到了那边,天然晓得。”宝玉没法,只得跟着走。细看那人背后行动,恰是晴雯:“那脸孔声音是不错的了,如何她说不是?我此时内心恍惚。且别管她,到了那边,见了妃子,就有不是,当时再求她。到底女人的心肠是慈悲的,必是恕我莽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