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丫头回道:“花自芳的女人出去存候。”王夫人问几句话,花自芳的女人将亲戚作媒,说的是城南蒋家的,现在有房有地,又有铺面。姑爷年纪略大了几岁,并没有娶过的,何况人物儿长的是百里挑一的。王夫人听了情愿,说道:“你去应了,隔几日出去,再接你妹子罢。”王夫人又命人探听,都说是好。王夫人便奉告了宝钗,仍请了薛阿姨细细的奉告了袭人。袭人哀痛不已,又不敢违命的,内心想起宝玉那年到她家去,返来讲的死也不归去的话,“现在太太硬作主张。若说我守着,又叫人说我不害臊;如果去了,实不是我的心愿”便哭得咽哽难鸣,又被薛阿姨、宝钗等苦劝,回过动机想道:“我如果死在这里,倒把太太的美意弄坏了。我该死在家里才是。”
因而,袭人含悲叩辞了世人,那姊妹分离时,天然更有一番不忍说。袭人怀着必死的心肠上车归去,见了哥哥、嫂子,也是抽泣,但只说不出来。那花自芳悉把蒋家的娉礼送给她看,又把本身所办嫁妆一一指给她瞧,说:“那是太太赏的,那是购置的。”袭人此时更难开口,住了两天,细想起来:“哥哥办事不错,如果死在哥哥家里,岂不又害了哥哥呢?”千思万想,摆布难堪,真是一缕柔肠,几近牵断,只得忍住。
那日,已是迎娶吉期。袭人本不是那一种凶暴人,委委曲屈的上轿而去,内心另想到那边再作筹算。岂知过了门,见那蒋家办事,极其当真,全都按着正配的端方。一进了门,丫头、仆妇都称“奶奶”。袭人此时欲要死在这里,又恐害了人家,孤负了一番美意。那夜原是哭着不肯俯就的,那姑爷却极柔情曲意的承顺。到了第二天开箱,这姑爷瞥见一条猩红汗巾,方知是宝玉的丫头。本来当初只知是贾母的侍儿,益想不到是袭人。此时蒋玉菡念着宝玉待他的旧情,倒觉满心惶愧,更加周旋,又用心将宝玉所换那条松花绿的汗巾拿出来。袭人看了,方知这姓蒋的本来就是蒋玉菡,始信姻缘前定。袭人才将苦衷说出。蒋玉菡也深为感喟爱护,不敢勉强,并更加和顺体贴,弄得个袭人真无死所了。
千古艰巨唯一死,悲伤岂独息夫人!
那空空道人牢服膺取此言,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公然有个悼红轩,见那曹雪芹先生正在那边翻经向来的古史。空空道人便将贾雨村言了,方把这《石头记》示看。那雪芹先生笑道:“公然是‘贾雨村言’了!”空空道人便问:“先生何故认得此人,便肯替他传述?”曹雪芹先生笑道:“说你空,本来你肚里公然空空。既是假语村言,但无鲁鱼亥豕以及背谬冲突之处,乐得与二三同道,酒余饭饱,雨夕灯窗之下,同消孤单,又不必大人先生品题传世。似你如许寻根问底,便是刻舟求剑、胶柱鼓瑟了。”那空空道人听了,仰天大笑,掷下抄本,飘但是去。一面走着,口中说道:“公然是对付荒唐!不但作者不知,抄者不知,并阅者也不知。不过游戏笔墨,陶情适性罢了!”先人见了这本奇传,亦曾题过四句偈语,为作者缘起之言更转一竿头云:说到酸楚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回到家中,贾琏、贾珍接着,贾政将朝内的话述了一遍,世人喜好。贾珍便回说:“宁国府第清算齐备,回了然要搬畴昔。栊翠庵圈在园内,给四mm静养。”贾政并不言语,隔了半日,却叮咛了一番仰报天恩的话。贾琏也趁便回说:“巧姐婚事,父亲、太太都情愿给周家为媳。”贾政昨晚也知巧姐的委曲,便说:“大老爷、大太太作主就是了。莫说村居不好,只要人家明净,孩子肯读书,能够长进。朝里那些官儿,莫非都是城里的人么?”贾琏承诺了“是”,又说:“父亲有了年纪,何况又有痰症的根子,静养几年,诸事原仗二老爷为主。”贾政道:“提起村居养静,甚合我意。只是我受恩深重,尚未酬谢耳。”贾政说毕进内。贾琏打发请了刘姥姥来,应了这件事。刘姥姥见了王夫人等,便说些将来如何升官,如何起家,怎模样孙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