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宝玉远因家中有这等大事,贾政不来问他的书,心中是件畅事;无法秦钟之病一日似重一日,也实在悬心,不能乐业。这日一夙起来,才梳洗结束,意欲回了贾母去望候秦钟,忽见茗烟在二门照壁前探头缩脑。宝玉忙出来问他何为么。茗烟道:“秦相公不顶用了!”宝玉传闻,吓了一跳,忙问道:“我昨儿才瞧了他来了,还明显白白的,如何就不顶用了?”茗烟道:“我也不晓得,才刚是他家的老头子特来奉告我的。”宝玉听了,忙回身回明贾母。贾母叮咛:“好生派安妥人跟去,到那边尽一尽同窗之情就返来,不准多担搁了。”宝玉听了,忙忙的换衣出来,车犹未备,急得满厅乱转。一时催促得车到,忙上了车,李贵、茗烟等跟从。来至秦钟门首,悄无一人,遂簇拥至阁房,唬得秦钟的两个远房婶子并几个弟兄都藏之不迭。
此时,秦钟已发过两三次昏了,移床易箦多时矣。宝玉一见,便不由失声。李贵忙劝道:“不成,不成!秦相公是弱症,未免炕上挺扛的骨头不受用,以是临时挪下来疏松些。哥儿如此,岂不反添了他的病?”宝玉听了,方忍住近前,见秦钟面如白蜡,合目呼吸于枕上。宝玉叫道:“鲸兄!宝玉来了。”连叫两三声,秦钟不睬。宝玉又道:“宝玉来了!”
次早贾琏起来,见过贾赦、贾政,便往宁府中来,条约老管事人等,并几位世交门下清客相公,打量两府处所,缮画探亲殿宇,一面参度办理人丁。自而后,各行匠役会合,金、银、铜、锡以及土、木、砖、瓦之物,搬运移送不歇。先令匠人拆宁府会芳园墙垣楼阁,直接入荣府东大院中。荣府东边统统下人一带群房尽已拆去。当日宁、荣二宅,虽有一冷巷界断不通,然这冷巷亦系私地,并非官道,故能够连属。会芳园本是从北角墙下引来一股死水,今亦无烦再引。其山石树木虽不敷用,贾赦住的乃是荣府旧园,此中竹树山石以及亭榭雕栏等物,皆可挪就前来。如此两处又甚近,凑来一处,免得很多财力,纵亦不敷,所添亦有限。全亏一个老明公号山子野者,一一筹划起造。
贾蓉在身边灯影下悄拉凤姐的衣衿,凤姐会心,因笑道:“你也太操心了,莫非大爷比我们还不会用人?偏你又怕他不在行了。谁都是在行的?孩子们已长得这么大了,‘没吃过猪肉,也瞥见过猪跑’。大爷派他去,原不过是个坐纛旗儿,莫非当真的叫他去讲代价、会经纪去呢!依我说就很好。”贾琏道:“天然是如许。并不是我采纳,少不得替他筹算筹算。”因问:“这一项银子动那一处的?”贾蔷道:“才也议到这里。赖爷爷说,竟不消从京里带下去,江南甄家还收着我们五万银子。明日写一封手札会票我们带去,先支三万,下剩二万存着,等购置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的使费。”贾琏点头道:“这个主张好。”
那秦钟早已灵魂离身,只剩得一口悠悠余气在胸,正见很多鬼判持牌提索来捉他。那秦钟灵魂那里肯就去,又记念着家中无人掌管家务,又挂念着父亲另有留积下的三四千两银子,又挂念着智能尚无下落,是以各式哀告鬼判。无法这些鬼判都不肯秉公,反叱咤秦钟道:“亏你还是读过书的人,岂不知鄙谚说的:‘阎王叫你半夜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们阳间高低都是铁面忘我的,不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