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贾琏正同凤姐用饭,一闻呼喊,不知何事,放下饭便走。凤姐一把拉住,笑道:“你且站住,听我说话。如果别的事我不管,如果为小和尚们的事,好歹依我这么着。”如此这般教了一套话。贾琏笑道:“我不晓得你有本领你说去。”凤姐听了,把头一梗,把筷子一放,腮上似笑不笑的瞅着贾琏道:“你当真的还是玩话?”贾琏笑道:“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芸儿来求了我两三遭,要个事情管管。我依了,叫他等着。好轻易出来这件事,你又夺了去。”凤姐儿笑道:“你放心。园子东北角子上,娘娘说了,还叫多多的种松柏树,楼底下还叫种些花草。等这件事出来,我管保叫芸儿管这件工程。”贾琏道:“公然如许也罢了。只是昨儿早晨,我不过是要改个样儿,你就扭手扭脚的。”凤姐儿听了,嗤的一声笑了,向贾琏啐了一口,低下头便用饭。
现在且说贾元春,因在宫中自编大观园题咏以后,忽想起那大观园中景色,本身幸过以后,贾政必然敬谨封闭,不敢令人出来骚扰,岂不寥落。况家中现有几个能诗会赋的姊妹,何不命她们出来居住,也不使才子落魄,花柳无颜。却又想到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不比别的兄弟,若不命他出来,只怕他冷僻了,一时不大畅快,未免贾母、王夫人愁虑,须得也命他进园居住方妙。想毕,遂命寺人夏守忠到荣国府来下一道谕,命宝钗等尽管在园中居住,不成禁约封锢,命宝玉仍随出来读书。
宝玉只得前去,一步挪不了三寸,蹭到这边来。可巧贾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讨事情,金钏儿、彩云、彩霞、绣鸾、绣凤等众丫环都在廊檐下站着呢。一见宝玉走来,都抿着嘴笑。金钏一把拉住宝玉,悄悄的笑道:“我这嘴上是才擦的香浸胭脂,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彩云一把推开金钏,笑道:“人家正内心正不安闲,你还挖苦他。趁这会子喜好,快出来罢。”宝玉只得挨进门去。本来贾政和王夫人都在里间呢,赵姨娘打起帘子,宝玉躬身挨入。只见贾政和王夫人劈面坐在炕上说话,地下一溜椅子,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四小我都坐在那边。一见他出去,唯有探春、惜春和贾环站了起来。
且说阿谁玉皇庙并达摩庵两处,一班的十二个小沙弥并十二个小羽士,现在挪出大观园来,贾政正想着要打发到各庙去分住。不想后街上住的贾芹之母周氏,正策画着也要到贾政这边谋一个大小事件与儿子管管,也好弄些银钱利用,可巧闻声这件事出来,便坐肩舆来求凤姐。凤姐因见他平日不大拿班作势的,便依允了,想了几句话便回王夫人说:“这些小和尚羽士万不成打发到别处去,一时娘娘出来就要承应。倘或散了,若再用时,可又费事。依我的主张,不如将他们竟送到我们家庙里铁槛寺去,月间不过派一小我拿几两银子去买柴米就完了。说声用,就去叫来,一点儿不费事呢。”王夫人听了,便商之于贾政。贾政听了笑道:“倒是提示了我,就是如许。”及时唤贾琏来。
贾政、王夫人接了这谕,待夏守忠去后,便来回明贾母,遣人出来各处清算打扫,安设帘幔床帐。别人听了还自犹可,惟宝玉听了这谕,喜得无可不成。正和贾母策画,要这个,弄阿谁,忽见丫环来讲:“老爷叫宝玉。”宝玉听了,好似打了个焦雷,顿时扫去兴头,脸上转了色彩,便拉着贾母扭得好似扭股儿糖普通,杀死不敢去。贾母只得安抚他道:“好宝贝,你尽管去,有我呢,他不敢勉强了你。何况你又作了那篇好文章。想是娘娘叫你出来住,他叮咛你几句,不过不叫你在里头调皮。他说甚么,你只好生承诺着就是了。”一面安抚,一面唤了两个老嬷嬷来,叮咛“好生带了宝玉去,别叫他老子唬着他。”老嬷嬷承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