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红玉听了宝钗的话,便信觉得真,让宝钗去远,便拉坠儿道:“了不得了!林女人蹲在这里,必然听了话去了!”坠儿传闻,也半日不言语。红玉又道:“这可如何样呢?”坠儿道:“便是听了,管谁筋疼,大家干大家的就完了。”红玉道:“如果宝女人闻声还倒罢了。林女人嘴里又爱刻薄人,内心又细,她一闻声了,倘或走漏了风,如何样呢?”二人正说着,只见文官、香菱、司棋、待书等上亭子来了。二人只得掩住这话,且和她们打趣。
宝钗在内里闻声这话,心中吃惊,想道:“怪道从古至今那些奸骗狗盗的人,心机都不错。这一开了,见我在这里,她们岂不臊了。况才说话的语音儿,大似宝玉房里的红儿。她素昔眼空心大,最是个甲等刁钻古怪的东西。今儿我听了她的短儿,一时人急造反,狗急跳墙,不但肇事,并且我还败兴。现在便赶着躲了,料也躲不及,少不得要使个‘金蝉脱壳’的体例。”犹未想完,只听“咯吱”一声,宝钗便用心放重了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那里藏!”一面说,一面用心往前赶。那亭内的红玉、坠儿刚一推窗,只听宝钗如此说着往前赶,两小我都唬怔了。宝钗反向她二人笑道:“你们把林女人藏在那里了?”坠儿道:“何曾见林女人了?”宝钗道:“我才在河那边看着她在这里蹲着弄水儿的。我要悄悄的唬她一跳,还没有走到跟前,她倒瞥见我了,朝东一绕就不见了。别是藏在这里头了。”一面说,一面用心出来寻了一寻,抽身就走,口内说道:“必然又是钻在那山子洞里去。遇见蛇,咬一口也罢了。”一面说一面走,心中又好笑:这件事算遮畴昔了,不知她二人是如何样。
红玉传闻,撤身去了。返来只见凤姐不在这山坡子了。因见司棋从山洞里出来,站着系裙子,便赶上来问道:“姐姐不晓得二奶奶往那里去了?”司棋道:“没实际。”红玉听了,又往四下里看,只见那边探春、宝钗在池边看鱼。红玉便走来陪笑问道:“女人们可瞥见二奶奶没有?”探春道:“往大奶奶院里找去。”红玉听了,才往稻香村来,顶头只见晴雯、绮霰、碧痕、紫绡、麝月、待书、入画、莺儿等一群人来了。晴雯一见了红玉,便说道:“你只是疯罢!花儿也不浇,雀儿也不喂,茶炉子也不爖,就在外头逛。”红玉道:“昨儿二爷说了,今儿不消浇花,过一日再浇罢。我喂雀儿的时侯,姐姐还睡觉呢。”碧痕道:“茶炉子呢?”红玉道:“今儿不该我爖的班儿,有茶没茶别问我。”绮霰道:“你听听她的嘴!你们别说了,让她逛去罢。”红玉道:“你们再问问我,逛了没有。二奶奶才使唤我说话取东西去的。”说着将荷包举给她们看,方没言语了,大师分路走开。晴雯嘲笑道:“怪道呢!本来爬上高枝儿去了,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不知说了一句话半句话,名儿姓儿晓得了未曾呢,就把她兴得如许!这一遭儿半遭儿的算不得甚么,过了后儿还得听呵!有本领的从今儿出了这园子,长长远远的在高枝儿上才算得。”一面说着去了。
紫鹃、雪雁平日晓得她的情性:无事闷坐,不是愁眉,便是长叹,且好端端的不知为了甚么,便常常的自泪自干的。先时还解劝,怕她思父母,想故乡,受了委曲,用话来欣喜解劝。谁知厥后一年一月的竟常常的如此,把这个样儿看惯,也都不睬论了。以是也没人理,由她去闷坐,尽管睡觉去了。那林黛玉倚着床雕栏,两手抱着膝,眼睛含着泪,好似木雕泥塑的普通,直坐到半夜多天,方才睡了。一宿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