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门生黛玉身材方愈,原不忍弃父而往;无法她外祖母请安务去,且兼如海说:“汝父年将半百,再无续室之意;且汝多病,年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搀扶,今依傍外祖母及舅氏姊妹去,恰好减我傲视之忧,何反云不往?”黛玉听了,方挥泪拜别,遂同奶娘及荣府中几个老妇人登舟而去。雨村另有一只船,带两个小童,凭借黛玉而行。
却说雨村忙转头看时,不是别人,乃是当日同僚一案参革的号张如圭者。他本系此地人,革后家居,今探听得都中奏准起复古员之信,他便四下里寻情找门路,忽遇见雨村,故忙道贺。二人见了礼,张如圭便将此信奉告雨村,雨村自是欢乐,忙忙的叙了两句,遂道别各自回家。冷子兴听得此言,便忙献计,令雨村央烦林如海,转向都中去央烦贾政。雨村领其意,道别回至馆中,忙寻邸报看真确了。
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
不一时,只见三个奶嬷嬷并五六个丫环,簇拥着三个姊妹来了。第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腻鹅脂,和顺沉默,观之可亲。第二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傲视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第三个身量未足,描述尚小。其钗环裙袄,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黛玉忙起家迎上来见礼,相互厮认过,大师归坐。丫环们斟上茶来。不过说些黛玉之母如何抱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命发丧。不免贾母又伤感起来,因说:“我这些后代,所疼者独占你母亲,本日一旦先舍我去了,连面也不能一见,今见了你,我怎不悲伤!”说着,搂了黛玉在怀,又哭泣起来。世人忙都欣喜解释,方略略止住。
一语未了,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未曾驱逐远客!”黛玉纳罕道:“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如许放诞无礼?”心下想时,只见一群媳妇、丫环围拥着一小我,从后房门出去。这小我打扮与众姊妹分歧,彩绣光辉,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条、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黛玉赶紧起家访问。贾母笑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驰名的一个地痞败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她‘凤辣子’就是。”黛玉正不知以何称呼,只见众姊妹都忙奉告她道:“这是琏嫂子。”黛玉虽不识,也曾闻声母亲说过,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以内侄女,自幼冒充男儿教养的,学名叫王熙凤。黛玉忙陪笑见礼,以“嫂”呼之。这熙凤携着黛玉的手,高低细细打谅量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如许美美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何况这通身的气度,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远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每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不幸我这mm如许命苦,如何姑妈偏就归天了!”说着,便用帕拭泪。贾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来招我!你mm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再休提早话!”这熙凤听了,忙转悲为喜道:“恰是呢!我一见了mm,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好,又是悲伤,竟健忘了老祖宗。该打,该打!”又忙携黛玉之手,问:“mm几岁了?可也上过学?现吃甚么药?在这里不要想家,想要甚么吃的,甚么玩的,尽管奉告我;丫头老婆们不好了,也尽管奉告我。”一面又问婆子们:“林女人的行李东西可搬出去了?带了几小我来?你们趁早打扫两间下房,让她们去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