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宝钗取了衣服返来,只见宝玉在王夫人中间坐着垂泪。王夫人正数说他,因见宝钗来了,却掩口不说了。宝钗见此风景,察言观色,早知觉了八分,因而将衣服交割明白。王夫人将她母亲叫来拿了去。再看下回便知。
宝钗因又问道:“云丫头在你们家做甚么呢?”袭人笑道:“才说了一会子闲话。你瞧,我前儿粘的那双鞋,明儿叫她做去。”宝钗闻声这话,便向两边转头,看无人来往,便笑道:“你这么个明白人,如何一时半刻的就不会谅解人。我迩来看着云丫头的神情,再风里言风里语的听起来,那云丫头在家里竟一点儿作不得主。她们家嫌用度大,竟不消那些针线上的人,差未几的东西都是她们娘儿们脱手。为甚么这几次她来了,她和我说话儿,见没人在跟前,她就说家里累得很。我再问她两句家常过日子的话,她就连眼圈儿都红了,口里含含混糊待说不说的。想其形景来,天然从小儿没爹娘的苦。我看着她,也不觉的伤起心来。”袭人见说这话,将手一拍,道:“是了,是了!怪道上月我烦她打十根胡蝶结实,过了那些日子才打发人送来,还说‘这是粗打的,且在别处能着使罢;要匀净的,等明儿来住着再好生打罢’。现在听宝女人这话,想来我们烦她不好推让,不知她在家里如何半夜半夜的做呢。但是我也胡涂了,早知是如许,我也不烦她了。”宝钗道:“前次她就奉告我,在家里做活做到半夜天,如果替别人做一点半点,她家的那些奶奶、太太们还不受用呢。”袭人道:“偏生我们阿谁牛心左性的小爷,凭着小的大的活计,一概不要家里这些活计上的人做。我又弄不开这些。”宝钗笑道:“你理他呢!尽管叫人做去,只说是你做的就是了。”袭人道:“那里哄得过他,他才是认得出来呢。说不得我只好渐渐的累去罢了。”宝钗笑道:“你不必焦急,我替你做些如何?”袭人笑道:“当真的如许,就是我的福了。早晨我亲身送畴昔。”
一句话未了,忽见一个老婆子忙忙走来,说道:“这是那里提及!金钏儿女人好好的,投井死了!”袭人唬了一跳,忙问“哪个金钏儿?”那老婆子道:“那里另有两个金钏儿呢?就是太太屋里的。前儿不知为甚么撵她出去,在家里哭天哭地的,也都不睬会她,谁知今儿找她不见了。刚才打水的人在那东南角上井里打水,只见一个尸首,赶着叫人打捞起来,谁知是她。她们家里还尽管乱着要救活,那里顶用了!”宝钗道:“这也奇了。”袭人传闻,点头赞叹,想平日同气之情,不觉流下泪来。宝钗闻声这话,忙向王夫人处来道安抚。这里袭人归去不提。
却说宝钗来至王夫人房中,只见鸦雀无闻,独占王夫人在里间房内坐着垂泪。宝钗便不好提这事,只得一旁坐了。王夫人便问:“你从那里来?”宝钗道:“从园子里来。”王夫人道:“你从园子里来,可瞥见你宝兄弟么?”宝钗道:“才倒瞥见了。他穿了衣服出去,不知那里去了。”王夫人点头半向,哭道:“你可晓得一桩奇事?金钏儿俄然投井死了!”宝钗见说,道:“如何好好的投井?这也奇了。”王夫人道:“原是前儿她把我一件东西弄坏了,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