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传闻,喜之不尽,一叠声便叫袭人来取金线。正值袭人端了两碗菜走出去,奉告宝玉道:“今儿奇特,才刚太太打发人给我送了两碗菜来。”宝玉笑道:“必然是今儿菜多,送来给你们大师吃的。”袭人道:“不是,指名给我送来,还不叫我畴昔叩首。这但是奇了!”宝钗笑道:“给你的,你就吃了,这有甚么可猜忌的!”袭人笑道:“向来没有的事,倒叫我不美意义的。”宝钗抿嘴一笑,说道:“这就不美意义了?明儿另有比这个更叫你不美意义的呢。”袭人听了话内有因,素知宝钗不是轻嘴薄舌挖苦人的,本身方想起上日王夫人的意义来,便不再提,将菜与宝玉看了,说:“洗了手来拿线。”说毕,便一向的出去了。吃过饭,洗了手,出去拿金线与莺儿打络子。此时,宝钗早被薛蟠遣人来请出去了。
少顷,荷叶汤来,贾母看过了。王夫人转头见玉钏儿在那边,便令玉钏与宝玉送去。凤姐道:“她一小我拿不去。”可巧莺儿和喜儿都来了。宝钗晓得她们已吃了饭,便向莺儿道:“宝兄弟正叫你去打络子,你们两个一同去罢。”莺儿承诺,同着玉钏儿出来。莺儿道:“这么远,怪热的,如何端了去?”玉钏笑道:“你放心,我自有事理。”说着,便令一个婆子来,将汤饭等类放在一个捧盒里,命她端了跟着,她两个却空动手走。一向到了怡红院门内,玉钏儿方接了过来,同莺儿进入宝玉房中。袭人、麝月、秋纹三小我正和宝玉打趣呢,见她两个来了,都忙起来笑道:“你两个如何来得这么可巧,一齐来了?”一面说,一面接了下来。玉钏便向一张杌子上坐了,莺儿不敢坐下。袭人便忙端了个脚踏来,莺儿还不敢坐。宝玉见莺儿来了,却倒非常欢乐;忽见了玉钏儿,便想起她姐姐金钏儿来,又是悲伤,又是忸捏,便把莺儿丢下,且和玉钏儿说话。袭人见把莺儿不睬,恐莺儿没美意义的,又见莺儿不肯坐,便拉了莺儿出来,到那边房里去吃茶说话儿去了。
大师说着,往前正走,忽见史湘云、平儿、香菱等在山石边掐凤仙花儿,见了他们走来,都迎上来了。少顷出至园外,王夫人恐贾母乏了,便欲让至她住的上房内坐。贾母也觉腿酸,便点头依允。王夫人便命少丫头子们忙先去铺设坐位。当时,赵姨娘推病,只要周姨娘与众婆娘、丫头们忙着打帘子,立靠背,铺褥子。贾母扶着凤姐儿出去,与薛阿姨分宾主坐了。薛宝钗、史湘云坐鄙人面。王夫人亲捧了茶来奉与贾母,李宫裁奉与薛阿姨。贾母向王夫人道:“让她们小妯娌奉侍,你在那边坐了好说话儿。”王夫人方向一张小杌子上坐了,便叮咛凤姐儿道:“老太太的饭在这里放,添了东西来。”凤姐儿承诺了出去,便命人去贾母那边奉告,那边的婆娘忙往别传了,丫头们忙赶过来。王夫人便命请女人们去。请了半天,只要探春、惜春两个来了;迎春身上不耐烦,不用饭;林黛玉自不消说,平素十顿饭只好吃五顿,世人也不着意了。少顷饭至,世人调放了桌子。凤姐儿用手巾裹着一把牙箸站在地下,笑道:“老祖宗和姑妈不消让,还听我说就是了。”贾母笑向薛阿姨道:“我们就是如许。”薛阿姨笑着应了。因而凤姐放了四双:上面两双是贾母、薛阿姨,两边是薛宝钗、史湘云的。王夫人、李宫裁等都站在地下看着放菜。凤姐先忙着要洁净家伙来,替宝玉拣菜。
这里麝月等预备了碗箸来服侍用饭。宝玉只是不吃,问玉钏儿道:“你母切身子好?”玉钏儿满脸喜色,正眼也不看他,半日方说了一个“好”字。宝玉便觉败兴,半日,只得又陪笑问道:“谁叫你替我送来的?”玉钏儿道:“不过是奶奶、太太们!”宝玉见她还是如许哭丧,便知她是为金钏儿的原故;待要谦虚下气磨转她,又见人多,不好下气的,因此变尽体例将人都支出去,然后又陪笑问长问短。那玉钏儿先虽不悦,只鄙见宝玉一些性气没有,凭她如何丧谤,还是温存和悦,本身倒不美意义了,脸上方有三分忧色。宝玉便笑求她:“好姐姐,你把那汤拿了来我尝尝。”玉钏儿道:“我从不会喂人东西,等她们来了再吃。”宝玉笑道:“我不是要你喂我。我因为走不动,你递给我吃了,你好趁早儿归去交代了,你好用饭去。我尽管迟误时候,你岂不饿坏了?你要懒待动,我少不得忍了疼下去取来。”说着,便要下床来,扎挣起来,禁不住“嗳哟”之声。玉钏儿见了这般,忍不住,便起家说道:“躺下罢!哪世里造了孽的,这会子现世现报!教我哪一个眼睛看得上!”一面说,一面“哧”的一声又笑了,端过汤来。宝玉笑道:“好姐姐,你要活力,尽管在这里生罢,归去见了老太太、太太可放和蔼些。若还如许,你就又挨骂了。”玉钏儿道:“吃罢,吃罢!不消和我甜嘴蜜舌的,我可不信这些!”说着催宝玉喝了两口汤。宝玉用心说:“不好吃,不吃了。”玉钏儿道:“阿弥陀佛!这还不好吃,甚么好吃?”宝玉道:“一点味儿也没有,你不信尝一尝就晓得了。”玉钏儿果然就负气尝了一尝。宝玉笑道:“这可好吃了。”玉钏儿传闻,方解过意来,原是宝玉哄她吃一口,便说道:“你既说不好吃,这会子说好吃也不给你吃了。”宝玉尽管陪笑恳求要吃,玉钏儿又不给他,一面又叫人来打发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