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鸟偏从季世来,都知倾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
欲洁何曾洁,云空一定空。不幸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前面便是一片冰山,上面有一只雌凤。其判曰: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放肆。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宝玉看了,便知感慨。进入门来,只见有十数个大橱,皆用封条封着。看那封条上,皆是各省的地名。宝玉一心只拣本身的故乡封条看,遂偶然看别省的了。只见那边橱上封条上大书七字云:“金陵十二钗正册”。宝玉问道:“何为‘金陵十二钗正册’?”警幻道:“即贵省中十二冠首女子之册,故为‘正册’。”宝玉道:“常听人说,金陵极大,如何只十二个女子?现在单我家里,上高低下,就有几百女孩子呢。”警幻嘲笑道:“贵省女子固多,不过择其紧急者录之。下边二橱则又次之。余者庸常之辈,则无册可录矣。”宝玉传闻,再看下首二橱上,公然写一个着“金陵十二钗副册”,又一个写着“金陵十二钗又副册”。宝玉便伸手先将“又副册”橱门开了,拿出一本册来,揭开一看,只见这首页上画着一幅画,又非人物,也无山川,不过是水墨滃染的满纸乌云浊雾罢了。后有几行笔迹,写的是:
那宝玉刚合上眼,便惚惚的睡去,犹似秦氏在前,遂悠悠荡荡,随了秦氏至一地点。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稀逢,飞尘不到。宝玉在梦中欢乐,想道:“这个去处风趣!我就在这里过平生,即使失了家也情愿,强如每天被父母、徒弟打呢!”正胡思之间,忽听山后有人作歌曰:
宝玉看了,又见前面画着一簇鲜花,一床破席,也有几句言词,写道是:
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芬芳;荷衣欲动兮,听环佩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兮,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兮,满额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盘桓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颦笑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待止而欲行。羡彼之良质兮,冰清玉润;羡彼之华服兮,闪动文章。爱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美彼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如何?春梅绽雪。其洁如何?秋菊被霜。其静如何?松生空谷。其艳如何?霞映澄塘。其文如何?龙游曲沼。其神如何?月射寒江。应惭西子,实愧王嫱。奇矣哉!生于孰地,来自何方?信矣乎!瑶池不二,紫府无双。果何人哉?如此之美也!
前面忽见画着个恶狼,追扑一美女,欲啖之意。其书云:
宝玉见是一个仙姑,喜得忙上来作揖,笑问道:“神仙姐姐不知从那边来,现在要往那边去?也我不知这里是那边,望乞照顾照顾!”那仙姑笑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当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景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凡之女怨男痴。因迩来风骚冤孽,缠绵于此处,是之前来访察机遇,布散相思。今忽与你相逢,亦非偶尔。此离吾境不远,别无他物,独一自采仙茗一盏,亲酿美酒一瓮,素练魔舞歌姬数人,新填《红楼梦》仙曲十二支,试随吾一游否?”宝玉听了喜跃非常,便忘了秦氏在那边,竟随了仙姑,至一地点。有石牌横建,上书“太虚幻景”四个大字,两边一副春联,乃是: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第四回中既将薛家母子在荣府内借居等事略已表白,此回则暂不能写矣
假作真时真亦假,有为有处有还无。
世事洞明皆学问,情面练达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