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吃了半盏,想起凌晨的茶来,问茜雪:“夙起斟的那枫露茶,得三四遍后才好吃,如何又换这茶?”茜雪说:“叫李奶奶吃了。”宝玉把杯一摔,当啷打个粉碎,跳起来吼:“她是你哪门子‘奶奶’,你们如许贡献她?不过我吃过她几天奶,比祖宗还短长,撵出去大师洁净!”袭人原是装睡,想跟宝玉逗着玩,见宝玉起火,忙起来安慰。贾母闻声动静,派人来问,袭人忙粉饰:“我被雪滑一下,失手打了茶盅。”就与几小我把宝玉挟到炕上,边劝边为他脱衣裳,奉侍他睡下。
宝玉见她外罩大红哔叽褂子,问:“下雪了吗?”婆子们说:“下了半天了。”宝玉就命人拿来大氅预备着,让李嬷嬷传话,叫小厮们先归去。
次日一早,贾蓉带着秦钟过来,先拜了宝玉,宝玉领他们拜了贾母。贾母见秦钟边幅斑斓,举止和顺,非常欢乐。早餐罢,又去拜了王夫人。世人都喜好秦氏,见秦钟一表人才,都赠了礼品。贾母又赠他一个荷包与一个金魁星,取“文星和合”之意。又叮嘱他:“你家住得远,就住在我这里,跟你宝叔在一起,别跟那些不长进的东西学。”
吃过饭,尤氏、凤姐儿、秦氏等抹骨牌,宝玉与秦钟随便说话。宝玉自见了秦钟的品德,心中便如有所失,痴了半日,把本身比成泥猪癞狗,只恨出世在公侯之家,不能跟贫寒的秦钟自在来往。秦钟也恨本身出身寒儒家门,不能跟宝玉悠长相处。二人胡思乱想了一阵,你一言我一语,十多句后,越来越密切。等摆上茶果,二人干脆挪到里间小炕上,得意其乐。秦氏不放心,赶来叮咛宝玉,秦钟虽内疚,却倔强,如有言高语低冲犯了叔叔,跟她说。接着又叮嘱秦钟几句,才出去陪凤姐儿。
莺儿嘻嘻笑着说:“我听这两句话,倒像和女人金锁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宝玉笑着说:“姐姐的金锁也让我观赏观赏。”宝钗说:“别听她的,没甚么字。”宝玉恳求:“好姐姐,你如何瞧我的?”宝钗被他胶葛不过,说:“不过是别人给了句吉利话儿,錾上了,以是每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甚么趣儿?”说着,她解开外罩衣扣,从内里大红袄上把那珠宝晶莹、黄金光辉的璎珞摘下来。宝玉托着锁看,公然每面有四个字,共成两句吉谶。正面是“不离不弃”,背面是“芳龄永继”。宝玉念了两遍,又把玉上的字念了两遍,笑着说:“姐姐,这八个字倒与我的是一对儿。”莺儿笑着说:“是个癞头和尚送的,说是必须錾在金器上……”宝钗斥她不去倒茶,又问宝玉从那里来。话音未落,黛玉花枝乱颤地走出去。
二人谈起读书的事。秦钟说是先生辞了馆,父亲大哥,公事又忙,还没另请先生,只是复习旧课。宝玉的先生刚巧也请了假,就邀秦钟同上贾氏家属的义塾,如许二人便可名正言顺地常常相处了。秦钟巴不得如此,甘心为宝玉磨墨洗砚,也要跟宝玉一同上学。宝玉让他回家先奉告父亲,再跟姐姐、姐夫筹议。二人筹议好,已点上灯,出来看她们玩牌。算账时,尤氏婆媳输了,该请一台戏、一天酒。凤姐说好后天吃东道。
秦钟的父亲秦业,在工部当个小官,年近七旬,夫人早亡,五十多岁才有了秦钟。因与贾家有些干系,便把女儿嫁给贾蓉。他家的塾师客岁回了南边,就让秦钟在家复习功课。他得知宝玉要跟秦钟一同上贾家义塾,又知塾师是老儒贾代儒,孩子的功课能够大有长进,非常欢畅。只是那边都是繁华眼,礼品少了拿不脱手,东拼西凑才封了二十四两贽见礼,带上秦钟拜了先生,请宝玉择日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