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一个贴身奉侍的婆子道:
“当今看过的这群大夫,那里要得?一个个都是听着人的口气儿,人如何说,他也添几句文话儿说一遍。可倒殷勤的很,三四小我,一日轮番着,倒有四五遍来看脉!”
“没想让你们晓得的,你们可别迟误了读书!”尤氏说。
金氏去后,贾宝玉和贾兰这才从倒厅出来。
说着,贾珍说着话便向那屋里去了。
闻声尤氏问她好大夫的话,金氏赶紧答道:
“珍大嫂子!”
“看得尊夫人脉息,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有力,右关虚而无神。其左寸沉数者,乃心气虚而生火;左关沉伏者,乃肝家气滞血亏。右寸细而有力者,乃肺经气分太虚;右关虚而无神者,乃脾土被肝木禁止。心气虚而生火者,该当今经期不调,夜间不寐。肝家血亏气滞者,应胁下痛胀,月信过期,心中发热。肺经气分太虚者,头子不时眩晕,寅卯间必定自汗,如坐舟中。脾土被肝木禁止者,必然不思饮***神倦怠,四肢酸软。据我看这脉,当有这些症候才对。或以这个的为喜脉,则小弟不敢闻命矣。”
尤氏反而唉声感喟道:
张先生道:“晚生粗鄙下士,知识浅薄。昨因冯大爷见知,大人家第谦恭下士,又承呼喊,不敢违命。但毫无实学,倍增汗颜。”
“你让大mm吃了饭去。”
这先生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凝神细诊了半刻工夫。换过左手,亦复如是。诊毕了,说道:“我们外边坐罢。”
贾宝玉和贾兰接连拜见了尤氏,贾宝玉说了然此番的来意,道:
“但是这孩子也胡涂,何必又脱脱换换的。倘或又着了凉,更添一层病,还了得?任凭甚么好衣裳,又值甚么呢,孩子的身材要紧,就是一天穿一套新的,也不值甚么。”
先生听道:“是了,这就是病源了。畴前若能以养心调气之药服之,何至于此!这现在较着出一个水亏火旺的症候来。待我用药看。”因而写了方剂,递与贾蓉,上写的是:
尤氏摇了点头,不置可否,而是持续说道:
“珍大嫂子,可都找了哪些大夫了?”
那先生说:
“方才冯紫英来看我,说他有一个幼时从学的先生,姓张名友士,学问最赅博,更兼医理极精,且能断人的存亡,现在刚幸亏他家住着呢。我已叫人拿我的名帖去请了,且冯紫英又回家亲身替我求他,务必请他来瞧的。”
“何尝不是如许呢!真正先生说得如神,倒不消我们说了。现在我们家里现有好几位太医老爷瞧着呢,都不能说得如许逼真。有的说道是喜,有的说道是病;这位说不相干,这位又说怕冬至前后:总没有个真着话儿。求老爷明白唆使唆使。”
贾蓉看了说:“高超的很。还要就教先生:这病与性命终久有妨无妨?”
先生说:
贾蓉听毕了话,方出来叫人抓药去煎给秦氏吃。贾宝玉和贾兰也悄悄地从秦可卿的阁房里退了出来。
贾蓉因而同先生到外边屋里炕上坐了。一个婆子端了茶来,贾蓉道:“先生请茶。”
尤氏向贾珍道:“向来大夫不象他说的痛快,想必用药不错的。”
尤氏道:“恰是呢!”
金氏此来原要向秦氏说秦钟欺负他侄儿的事,闻声秦氏有病,连提也不敢提了。何况贾珍尤氏又待的甚好,因转怒为喜的,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方家去了。
“大奶奶这个症候,但是众位担搁了!要在初度行经的时候就用药治起,只怕此时已病愈了。现在既是把病迟误到这职位,也是应有此灾。依我看起来,病倒另有三分治得。吃了我这药看,如果夜间睡的着觉,当时又添了二分特长了。据我看这脉息,大奶奶是个心性高强、聪明不过的人。但聪明过分,则不快意事常有;不快意事常有,则思虑过分:此病是忧愁伤脾,肝木忒旺,经血以是不能定时而至。大奶奶畴前行经的日子问一问,断不是常缩,必是常长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