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忙和刘姥姥摆手道:“不必说了。”一面便问:“你蓉大爷在那边呢?”
周瑞家的道:“要有话,尽管回二奶奶,和太太是一样儿的。”一面说一面递了个眼色儿。
凤姐点头,刘姥姥已在炕沿上坐下了。板儿便躲在她背后,各式的哄他出来作揖,他死也不肯。
刚说到这里,只听二门上小厮们回说:“东府里小大爷出去了。”
刘姥姥只屏声侧耳默候。只听远远有人笑声,约有一二十个妇人,衣裙竜窣,渐入堂屋,往那边屋内去了。又见三两个妇人,都捧着大红油漆盒进这边来等待。
刘姥姥会心,未语先红了脸。待要不说,本日所未何来?只得委偏言道:“论本日初度见,原不该说的,只是大远的奔了你老这里来,少不得说了……”
凤姐笑道:“这话没的叫人恶心。不过托赖着祖父的浮名,作个穷官儿罢咧,谁家有甚么?不过也是个空架子。”
平儿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儿。凤姐也不接茶,也不昂首,尽管拨那灰,渐渐的道:“如何还不请出去?”
平儿和周瑞家的忙起家说:“姥姥尽管坐着,等是时候儿我们来请你。”说着迎出去了。
周瑞家的听了赶紧起家,催着刘姥姥:“快走,这一下来就只用饭是个空儿,我们先等着去。若迟了一步,回事的人多了,就难说了。再歇了中觉,更加没时候了。”
昔年周瑞争买地步时,曾得刘姥姥半子狗儿互助。是以,刘姥姥这一趟到荣国府,就起首来找周瑞的媳妇,想借着她的举荐找王熙凤布施糊口。
刘姥姥忙念佛道:“我们家道艰巨,走不起。来到这里,没的给姑奶奶打嘴,就是管家爷们瞧着也不象。”
一番想过以后,周瑞家的笑说:
刘姥姥迎上来笑问道:“好啊?周嫂子。”
说着,来至房中,周瑞家的命雇的小丫头倒上茶来吃着。周瑞家的问道:“本日还是路过,还是特来的?”
一面说,一面抬身要茶时,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小我立在面前了,这才忙欲起家、犹未起家,满面东风的问好,又嗔着周瑞家的:“如何不早说!”
周瑞家的认了半日,方笑道:“刘姥姥,你好?你说么,这几年不见,我就忘了。请家里坐。”
只闻声从内里传来一阵钟声,当的一声若金钟铜磬普通,连续响了八九下,那是挂钟,来自西洋的奇怪物,在堂屋中柱子上挂着。
刘姥姥说的姑奶奶指的便是贾兰的祖母王夫人。
此中一个孩子引着刘姥姥进了后院,到一个院子墙边,指道:“这就是周大妈的家。”
说着,便唤小丫头:“到倒厅儿上,悄悄的探听老太太屋里摆了饭了没有。”
周瑞家的才出去领了他们出去。上了正房台阶,才入堂屋,只闻一阵香扑了脸来,竟不知是何气味,身子就象在云端里普通。
说着,一齐下了炕,清算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跟着周瑞家的,逶迤往贾琏的室第来。
贾兰一时感觉希奇,便拉着碧月一起停下了脚步,转头站在路边的一个角落里,远远地立足旁观着那老妇人。
当时,贾兰刚好出门筹办去上学,由丫环陪着,正走出荣府的大门,却见一个老妇人带着一个小孩站在石狮子前,左顾右盼。
平儿听了,便作了个主张:“叫他们出去,先在这里坐着就是了。”
那老妇人终究蹭了上去恭维道:“太爷们纳福。”
贾兰这才想到,这老妇人不就是刘姥姥吗?贾兰记得,曹雪芹先生在书里写到过,这周瑞固然名义上尽管春秋两季地租,闲时带少爷们出门,实在公开里还替王熙凤等放帐收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