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泓闻言,当时站住,恭恭敬敬就向章回行了一礼:“愚兄谢怀英指导引见之恩。”章回赶紧回礼,道:“大姐夫客气,我如何当得?”两人又待相互谦让,看看对方,忽而就一齐大笑起来:“原是一家人,何必如此?”遂联袂并肩,一同往前面花圃行去。
两人才出来,就有进宝候在一旁,跟章回比了比花圃方向。章回点头。这边蔡泓就请章回带路。章回公然当前引领,一边忍不住问:“老爷问了甚么,竟叫大姐夫如此难堪?”
章回听了,诘问究地。因而细数章霈之问:一共改道了几次;大的几次,小的几次;首要的改道线路,触及的州县;首要的决口几次,每次决口的年份,当年水量的大小;报酬的改道有几次,改道的线路,何人发起,何人打算,何人主持;黄水众多地区的人丁、田亩和课税;每一次大的黄河决口改道后,户输、漕运的应对运作,等等。说到最后,不免低头沮丧,道:“我不过凭着一颗痴大胆,血气之勇的武夫一起上来,那里晓得这些详确事理?之前听人说三国,诸葛孔明论为将,不通天文,不识天时,奇门阴阳、兵势阵图皆无所知者是为干才。虽也衷心倾慕,但到底存着小说家语、言过实在的想头。本日见大老爷,也不领兵,也不任官,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才晓得小子先前多么傲慢。”
一遍茶毕, 河阳王世子起家,率众请吴太君出来上座回礼。章霈依礼谦逊一番,便命章望率兄弟子侄立即去澄晖堂相请。澄晖堂这边,吴太君早有章太夫人、李氏、洪氏奉侍按品大妆,章望等奉大轿到, 吴太君便即登轿,一起往清熙堂来。这边章霈、河阳王世子早率人堂外相接。既入清熙堂,世人恭请吴太君上座, 然后分作几班拜寿赞贺。吴太君端坐回礼,不消赘述。
河阳王世子又命侍从取过一物,奉到吴太君跟前,道:“离京之时家父交予,命本日呈上。”吴太君笑道:“是甚么?请拿出来大师一观。”本来是锦囊装的一个书画卷轴。黄幸、林海早从两边走上前来,一人一端执了卷轴,谨慎翼翼翻开。
章回便到清熙堂。不等入内,就瞥见堂上世人皆坐,独祖父章霈身侧侍立一人,虽作文士打扮,却自有一股赳赳之气——恰是章舒眉未婚夫婿、恩平侯府三公子蔡泓。只是别人本来矗立峻峭,现在端倪间偏是一片烦躁之色,不过强自按捺罢了。又一晃眼,看到章望正朝本身小小地摆手。父子目光再一接,章望便微微点一点头。章转意下稀有,遂忙上前,向世人施礼问好。河阳王世子、靖昌侯、恩平侯都笑着让座。章霈代为谦逊一回。章望就问:“如何这会子过来?是从哪儿来?可有话说?”
黄象忙扭住他胳膊,道:“我也没吃多少酒,走一起也就好了,汤便不消。”
章回笑道:“从老太太跟前来。高朋问起蜜斯们,老太太命大姐姐领着姊妹们都畴昔。又说请蔡三公子也畴昔见一见。”
少时两人进到屋中,丫环繁露上来奉侍黄象换衣。再小半刻钟,章回的小厮进宝一手拿一个提篮,另一手抱一包衣服走将出去。章回换了衣服,进宝方从提篮里端出醒酒汤。章回便看着黄象吃了一碗,又看他床上安稳睡下,繁露在床前值守,方带着进宝从屋里出来;到门上,看到黄象的小厮赵晋,又叮咛好生看管、随时服侍。
拜贺毕,河阳王世子又起家奉献寿礼。这寿礼却不是惯常礼单上那些金珠宝贝、佛像屏风之类,而是一个红折儿,写的一桩桩一件件、实心实惠行的善事。头一件便是帮扶养老——本来自林如海以孝亲去官,贤人嘉许,河阳王府便在平常的恩赐施助以外,专设了一个积德款项,以京郊为界,在京人家凡家贫年弱不堪奉老的,王府稽考批准了,每户每天许以一个时候城坊洒扫之类的简便庶务,调换三餐粥米;京郊则多设茶棚,穷户或以杂柴、或以热水、或以看管时候调换粥米。这一件下,又说明半年来发给米粮、批准人数。而后舍药施粥、为无养孤老建长春堂等等也如此,都是一件善事,下注行事光阴、施给用度、受惠人丁。当堂念了最上头三条,背面片言略过,河阳王世子便道:“老夫人慈德,林大人孝亲,人皆感佩。见贤思齐,既感佩,便当效仿贤德而作实事。举手所为,虽是微末,但也不敢不以孝义抢先,更不敢健忘泉源。倘再能博父老一笑,则当欣喜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