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烟就感觉不好,顾不上多问,拉着宝玉就往外走。宝玉出了书房,忽而走得缓慢,一向走到迎春房里去。这时迎春等皆在贾母上房用饭,屋里只要两个老婆子看管,远远瞥见宝玉飞一样过来,都上前奉养,问:“二爷如何这会儿来?”
一时就将东西拿来,凤姐忙帮着一件件奉到贾母跟前:头面乃是一样掐丝点翠蓝琉璃珠的,一样赤金红宝米粒珍珠的,一样金银丝编五彩珍珠玉石的,每样都是用心、挑心、花钿、满冠并一对掩鬓、一支大凤簪、一支草虫小簪、两对小插、一副耳坠、一帮手镯的一整套。凤姐一边看,一边叹,道:“我但是开了眼了,竟不晓得老祖宗藏了这很多宝贝!”
说得贾政脸上阴云稍散,面色微霁。但是宝玉倒是面色由白转金,而后哇的一声,就吐出一大口血来。王夫人吓得眼泪儿都住了。四周的人尽慌了神。只要贾母搂定了宝玉,喝道:“凤丫头扶你太太家去!珠儿媳妇看好你姊妹们,都带出去!统统人不准嚎,不准乱走!叫琏儿过来,问大夫如何还没请来!”
凤姐笑道:“天然是我那边来。你们往那里去?”湘云答说往迎春屋里去。凤姐笑道:“林女人打发紫鹃过来了。我让平儿和她各处会姊妹们去,度算脚步,这会子怕是也在那边。”
紫鹃上前行了礼,说黛玉问凤姐好,然后道:“我们女人恰得了一匣子大红珊瑚,命我送来。并有一封手札在这里。”便将捧的匣子及手札奉与凤姐。
宝玉道:“只心上另有些酸酸的疼。”
这宝玉可贵听父亲辨白,当着这一番温言慈语、苦口婆心,帮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俄然听到“林妹婿”三个字,就似万里晴空蓦地一个焦雷,炸得三魂飞散、六魄无着,心神忽忽荡荡,全不知到了那边。
贾宝玉一句话也不敢辩,抖着腿站在地下。贾政发了一通火,情意就又回转过来,抬手表示宝玉倒茶。待宝玉奉了茶来,接过吃了,又让他本身也吃一杯。方才叹道:“你也别怪我一味峻厉,你也看看你林姑父那边家里几个!都是差未几的年纪,人家都读书进学,靠本身本支付功名立品。你昔日只爱跟着那一帮子膏粱纨袴厮混,却不晓得本身不从科举正路上晋身,就站在亲戚至好跟前,也多少就要低一低头、矮一矮腰!何况你又不似我,总不能希冀再有一重天恩荫赐,加官官吏,则将来在你林妹婿跟前,该要如何安身?——那小章相公,迟早是观文、资政殿上的人物啊。”
中间那答话的婆子倒是个有计算的,见宝玉如许,茗烟年纪小,又是单人独力,便跟另一个说:“我和茗烟小哥送二爷家去。”就跟茗烟一边一个架着宝玉回房。
贾母笑得一发敞快,叫丫环们:“她说得对!快拉住了!剥了簪子项圈镯子,我们找补找补。”说得凤姐回身就跑。
鸳鸯在旁听两人说话,内心早已翻滚:她父亲金彩年纪已经不小,迩来常说精力见弱,听差日渐吃力。且贾府人丁浩繁,表里几重管事。本身一家虽因在贾母跟前奉养,略得些脸面,到底不如别人津润丰足。现在倘若公然领了差事到南京去,名头上是看屋子,那边一无家主,二无杂人,举止行动安闲不说,凡事都能有七八分算话作主。又是虔诚世仆才有的面子,里子面子都是足的。独一可虑者,父母兄弟都往南去,只留本身一个在这边,不免孤傲无靠。但是闻声这边王熙凤先把这话提及来,赶快说道:“这都是奶奶汲引我家,那里担得起一个‘累’字?叫奶奶过意不去,倒是我先不懂事了。”说着又蹲身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