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俄然发怒,章回一怔尚未言语,中间小书童进宝已经尖声叫出来:“谢相公你嚷甚么?我家公子几时说要担搁玩耍了?还不是你本身想玩。”一语未了,已被章回一个眼色瞪住。进宝收了口,眼睛却还瞪着谢楷,腮帮子自外向外凸起,一副气鼓鼓模样。
章回见他对劲洋洋,肚里不免好笑,脸上却犹自端庄,说道:“你也别太清闲。那梅花山游春,书院里年年都去,单只近五年来同门诗文优选的集子,我们就抄了有整三大本。固然先生们未几说,想来早看得腻味。而此去常州,天宁寺、红梅阁、昭明院、淹君冢,哪一处不是能够怀古抒怀、写诗作文的?你又不像我,是奉了师命回家备考;就多待些日子,最晚入夏必得要归去。当时候交不出这一春的新奇功课,书院里头可该又有大热烈看了!”
章回见状,心知有事,一时又不知从何问起,只笑笑说:“先前随教员在海慧寺,曾与金山寺镜海法师有一面之缘。若启庄不介怀气候寒凉,我们这便寻他去,登山望水、秉烛夜谈,如何?也不至于误了明日路程。”
两人总在渡头转了一圈,然后才返回船上。那船家一家早已清算了饭菜,虽只用一条大鱼,却整治了四个菜:鱼头炖汤,鱼尾焦炸,鱼身从脊背上剖成对称的两半,一半加了葱姜清蒸,底下铺了一层他自家腌的咸菜豆瓣,一半用红烧,配了足足的粉皮与豆面饼,再配上一盘酱瓜、一盘萝卜干并一大盆米饭,桌面竟显出相称的丰厚,更兼香气诱人,顿时将人肚里馋虫尽数勾出。谢楷常日虽饮食|邃密,现在也不免生津滋涎,入坐只随便与章回让一让,举箸便往盘中拣去。章回见他吃喝畅怀,似已将先前不快全然忘怀,也填一小碗米饭,在旁相陪。
谢楷道:“这里吃酒,也不怕酸么?”随即笑起来,说:“只是打趣话,老哥哥别多心。日头虽早,这天时要暗下来也快。可惜不能往那金山焦山北固山去走一遭,彻夜也只能问一问东风几时才气绿了江南岸了。”说话时眼中颇显出几分跃跃。
进宝道:“如何就见得是弄鬼?原是想谢相公多数吃不惯船上的吃食,才特地请水嫂子弄的这个。可惜我一番美意,都叫瞎子点灯白搭蜡。”
而这谢楷倒是蓦地颓下气势,连身子一起缩起来,道:“是我自家发痴,怀英莫要理我。”
到第二日,天气才刚有些亮,船便从镇江起航,持续南下常州。未几时,章回、谢楷也前后起来,船家女人又送了热水来,供他凌晨洗漱,再又送了早餐来。此次倒是简朴,只要瓷瓮装的白粥和一小坛子酱菜。船家女人一边递过扁竹篮子里装的碗筷,一边说:“实在不晓得公子爷们起得如许早。那掺鱼汤的粥还没弄好,要在炉子上再煨着一刻多钟才好入味。要不可,我先批些鱼片往热汤里滚了,蘸上些酱醋姜蓉之类的,给相公们配粥?”
饭毕,船家女人送了水到舱里来供洗漱。谢楷因先头来得仓猝,并无衣物随身,现在也只得先用一件章回的衣服穿了。幸亏两人身量仿佛,夏季里衣袍又较平时放得略广大,现在穿上倒也称身;只是待把周身那些配件玩物儿戴上,却显得不再适宜。章回笑道:“罢了。真是天生只该穿绫罗绸缎的命。这么身棉袍子在你身上竟不扎眼起来。总算只临时穿一穿。”
谢楷无话可说,只能用两个眼睛瞪他。瞪了半晌,本身先掌不住笑起来:“罢了罢了,我自家理亏,我不跟你闹。”指着船外,“走了这半晌,水道是不是变宽了?另有这么多船,竟然忙得过来――这般热烈,莫不是常州城就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