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楷听他说话,只觉不尽不实,一时点头反笑,顺手往身下一抹,拎起坐垫一角,道:“好个平常读书人家!平常读书人家,那里用的这个?你倒是说说!诶――可别跟我说这是狗皮!”见章回张了张嘴,毕竟不能出言,谢楷不由哼一声,嘲笑道:“看看,叫问住了不是?毕竟那里也没有狗身上长狼皮的。这东西比狗皮子和缓,又不像羊羔皮炎热;没土气,轻浮利落,不招虫虱,对腿脚血脉都好――看着不入眼,不是真讲究的谁家也用不到这个来。你说,我可有哪一桩说了有半点错?”
章回笑道:“那里有这么严峻?启庄也只是一时疏漏罢了。”
章回笑道:“就晓得你会爱这一出。且看去。只不要流连景观,又把闲事儿忘记才是。”然后叮咛了泊车,与谢楷一同下得车来。两人各自整了衣冠,这才相揖道别。章回又道:“替我拜上顾伯父,说问他的好,本日实在仓猝、不得暇,过几日一订婚往拜见。”
章回应一声,随即转向谢楷,笑道:“顾伯父就住在早科坊,过牌坊西转,巷子头东第四家便是。”一边说,一边支起车厢窗户,抬手指与谢楷看。
话说谢楷登上这章府来接的马车,在车中坐下,两眼四转着打量。本来这车表面不甚起眼,内里却非常平整宽广,座上铺着深枣红缎面的坐垫,丰富微温,先是毛皮的内衬。谢楷探手一摸,眼中显出讶色,连带神采也变了两变。恰这时章回也登上车来,见他坐了正中,两边不靠,顿时笑道:“你占得位置倒好,但是要我外头坐去?”谢楷这才醒过神,忙向边上挪了一挪,让章回坐。章回坐下后,手重叩车板,外头尹纯这才呼喊着车子启动。
谢楷瞪他半晌,说:“眼看都到你家门前,还不肯对我说实话么?你究竟是谁家的出身,甚么样的来源?这三年,我都当你是独一一个老友知己。当日你既说是再平常不过的读书人家,祖上三代都未曾有报酬官入仕,我便这般信赖,非论书院里听到旁人群情甚么,再未曾有过起疑。可现在,你教我该说甚么?”
谢楷顺他手望去,只见街道青石面亮光平整,中间一道河水清澈,河上方跨稀有座小桥,有木的、有石的、有砖泥砌的,桥两边或竖石栏、或置石锁、或用竹编的篱笆状矮墙相护,桥头桥身又有松藤花树各各装点,一眼望去,全无一座重样。谢楷不由叹道:“公然江南水乡――比之南京,这里可更有风味些。”转向章回,道:“既已不远,无妨你我且就在此别过。我一起走去,也明白些这延陵古城、江南春光的好风景。”
章回道:“离早科坊还多少路?”
车外尹纯忙又叫住了车,问:“少爷叮咛?”
尹纯回话说:“已经能看到牌坊,再过一顶桥、两百步就到。”
章回立时笑起来,欣喜道:“这有甚么?你琐事多,一时记不起来也平常。不过这常州城里,我家里人好赖是能晓得的。”说着伸手在车厢壁板上扣两下,叫:“纯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