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章望这边,因章由与尹纯依例巡夜查房去了,便带了洪氏、章回一同回东跨院正房。屋里早有丫环小厮备下热水,三人各自盥漱毕,又换过一身衣服,便聚到洪氏屋中。章望与洪氏坐在上方,章回刚要行下礼去,早被洪氏一把搂住,张了张口,没能说出话,眼里的泪就滚滚而下。章回在她怀里,也是垂泪不止。章望坐在一旁,也不安慰,只看他母子相拥对泣。
洪氏这才住了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也不要你修甚么正果,只安稳在我身边便罢。”
见母亲东猜西想,章回顿时笑起来。一边章望也笑着奉告道:“哪能有那般面子,竟叫金陵谢氏的嫡子嫡孙特地来贺?这谢楷是谢家的公子,也是顾阁老的远亲外孙,到常州还不是投他母舅顾冲顾三郎去了?不过与回儿同窗,因而搭伴坐船罢了。”
恰此时门外走出去吴太君的丫环腊梅,正听到李净说同吴太君抢了重孙事情,这腊梅便微微一笑。偏这李净正托着水晶镜片,恰好一眼瞥见,当时就问起来:“你这丫头,倒笑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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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氏脸上笑容越深,抚着他头,温言道:“家里有你父亲和哥哥呢,我不碍的。”双手扶了章回起来,让坐在一边说话。章望握了一只茶杯,笑着看他母子叙话。
世人这才放下心来,传杯动箸,渐渐地吃喝谈笑相陪。席间章霈又择空儿出来两次,问吴太君那边晚餐的安排,又问李氏相待岳家内眷们的景象。下人一一答了,倒是二太太陈氏带了两个媳妇服侍老太君用的晚餐,李氏则带了洪氏、周氏、季氏三个儿媳接待本身姑嫂侄媳。
章回笑道:“天然不能让他度去——我有老太太紧着疼,老爷又满心希冀,更有父亲母亲,自家里满心的牵挂,如何就能四大皆空,一意地只念佛祖菩萨。”
章回笑道:“这如何又是冒昧了?不过儿子同窗罢了。母亲想见,我便去请他来如何?只是本日天也黑了,时候也晚了,父母亲繁忙一日想也都乏了。不如这便清算清算歇了,等明日一早,儿子就往早科坊顾府去?”
章回笑道:“确是他与孩儿最好。此次家来也是与他同船回的常州,就到了船埠,还让家里的车载了他一程。”
章回向洪氏说这三年里经历,只稍带了两句书院里学业功课,就专拣那些别致风趣的事恋人物来讲,比如本身随两位师长一起游学的见闻,长江大河雁荡蜀道的风景;又如南都城中各种,玄武湖的烟波,栖霞山的红叶,夫子庙的小吃,秦淮河的风月,鸡鸣寺的香火,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待章回说到同窗与僧尼的机锋斗口,本身前去安慰却被游说削发用心向佛,洪氏终究忍不住笑骂起来:“这些和尚尼姑,就没个新奇的!甚么有缘无缘、有根没根,打你平生下来就是这个话,说了快二十年,也不换个花腔,还想度了你去?要真能度,天宁寺的松淳大师早度了你去,那里还比及这会子?”
章回将头靠在母亲怀中,闷声说:“都是儿子不孝,三年远游,令母亲担忧。这都是孩儿的罪恶。”
章望点头:“是了,你书院里那几位,都是三家教义通达的,论起明心见性的学问来半点不差。只是苦了你们门生,在这几个徒弟之间来去周旋,还要应对得体,但是至心不易。”说着抿嘴浅笑,待一转眼,见洪氏在旁也掩了嘴吃吃地笑,不由问:“你又笑的甚么?”
腊梅却不忙着理他,只向世人团团福了一福;说老太太问众亲家的安,又说因白天佛事劳累,身上懒,本日便不出来相会,只叫老爷少爷们相陪。待一番话说完,方才转向李净道:“我家老太太另有一句话专门给舅家老爷,老太爷要赦了我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