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知县吃饱喝足,挺胸叠肚,大肚皮耷拉在椅子上,他身材结实,仕进几年,搜刮民脂民膏,人也吃胖了,普通椅子还容不下他屁股,拂拂青色的六品鹭丝补服,手执朱笔,碰到文章犯讳讳、卷面肮脏的,直接被县令大人丢进渣滓桶了。
“……风景者,达士之功名也,黄、农、虞、夏本日岂异此风期,安见熙昊之难再……”
匡六合此人他看不到,倒是“幽燕第六子”祁佳,奋笔如飞,文思泉涌,刷刷刷写完草稿,再刷刷刷腾过来,不到一个时候,就去交卷了。
贾琮不急,测验时候有几个时候呢,他有打腹稿的风俗,边喝水,边暗自揣摩,将近一年来,他可谓经历了八股文式的“三年高考五年摹拟”,这类简朴的题目,当然做过,但他有博取名次的大志,不会照搬照抄:遵循樊知县的文章脾胃,此人不喜好富丽的铺陈、词采,以是他筹办在炼字、论证高低工夫。
……
各地县试皆由知县命题、主考。
秦钟严峻地畴前座回望过来,贾琮报以温暖暖和的浅笑,秦钟便也开端充饥、磨墨、思考。
约莫一刻钟,贾琮已经想好如何提出论点、再论证了,这时樊知县出去巡查,走到他桌旁,但见稿纸上没有只言片语,樊知县不满地敲敲桌子:“从速写!”
拉去给考棚的人观光一圈,丢尽脸面,很多考生面色大变,也有幸灾乐祸的。
“夫点志何异乎?东风沂水之间有化机焉,子故用叹夫点耶……”
他们出去时,尚且是鸡鸣、蒙蒙亮,比及走完法度,阳光已经从考棚的木板裂缝斜射出去了。
“……勋业者,君相之遇合也,禹、皋、伊、旦当时若无此遭受,岂遂淹没以终老……”
中间一名十几岁的仁兄,俄然拔掉笔尖,从内里抽出一张卷起来的小纸,对比纸上文章,忙忙抄起来,笑道:“贾神童,宽大宽大则个。”
“这题目不难,就是难以写出新意……”
他就当看不见,半晌,几个皂服的衙役如狼似虎地冲出去,“你!出去!枷号示众!”
统统,就等几天以后的放榜了。
樊知县沉醉地念出承题:“尝思人生俯仰甚宽,而恒郁郁焉忧志之不遂者,何为乎?异日之经纶,虽实亦虚,何也?以其有待也;当前之依托,虽虚亦实,何也?以其无待也!”
几个书办还要去捡返来,万一考生肇事,他们才好说话。
贾琮点点头,樊知县不解地走往批阅房:“题目不难,如何仿佛难住贾琮了呢?”
贾琮先吃了个饼子,这时试帖诗(五言八韵诗)也出来了,写在牌子上,衙役抬着,从桌子间的两排过道,来回走一圈,确保大家看到。
“文章是好,然破题、四比不明白,铺陈富丽、华而不实!这卷子……只能判第二了。”樊知县一个动机,神童祁佳屈居宛平癸酉年县试第二名。
卷子已经糊名,这篇会是贾琮的么?笔迹也给人好感,试帖诗也无不对,樊林又想起客岁贾琮、罗国奇登高着诗,一样说话凝练,诡谲一笑,顿时把这一份卷子定为案首,几天后批阅完,再叮咛人出去按名次张榜公布。
四书题的一两句或者一末节,称为小题,如果好几节或者不关联的几句截搭起来,称为大题。县试普通考小题,今后府试、院试会越来越难,淘汰率非常之高。
“咳咳……寂静!”马典史双手背后,不近情面道:“县尊大人说话了,科考乃国度抡才大典,提拔能人异士,胆敢照顾夹带、舞弊者,枷号示众、免除三年测验资格!毫不轻饶!需求出恭者,提早与衙门差役说……一应端方,才刚县尊已说过了。”
祁佳走时傲然地俯视全场,固然他才七岁,身高俯视不了,但心机上就是俯视全场,幽燕第六子不是白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