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光鲜了,也不好。”太皇太后取了护甲下来,归澜忙上前双手接了。“换上回阿谁玳瑁的来。”
太皇太后因她做了那些事,原已当幼时左清婉死了,现在只当瞧着一个平常的皇贵太妃罢了。现下她说出这番话来,倒勾起很多畴前的事。
待黛玉坐了,太皇太后才扫了皇太后身边那女人一眼,道:“这是北静王府里的水二女人。”
太皇太后伸手转动小指上的护甲,与归澜道:“这护甲瞧着光鲜了些。”
林黛玉自知不如敬端大长公主多矣,故此话不能承。
皇商听着好听,亦不过是贩子家的女人。繁华繁华,薛大女人富有了,这贵字,倒是半点摸不到边。
寿康宫里一片欢声笑语,太皇太后如此位尊,自当是最后才赴宴的人物。只旁人等她,再没她先去了,倒等旁人的话。林黛玉到寿康宫时,正赶上皇太后并上皇贵太妃都在,皇后身边立着一个穿橘色衣裙的少女,姿容上佳,瞧着一派温文尔雅的模样。林黛玉与太皇太后、皇太后、皇贵太妃等人一一见了礼,太皇太后笑着说赐座。
在坐除林黛玉外,都是见过左太朱紫的人。昔日高高在上如明珠,万千恩宠似流水,本日弃如敝履,谁可预感?
“是。”待二人退了,太皇太后一未曾将目光放在左太朱紫身上半分。太上皇和皇贵太妃当日将左太朱紫牵涉出去,本相明白时,太皇太后的确说了一声左太朱紫无辜。却也只是被人当作棋子无辜罢了。这些年仗着太上皇的宠嬖,肆意妄为,骄横放肆,太皇太后从没一刻想过汲引她。现在她两手空空,何尝不是报应。
归澜在侧笑道:“过年是最热烈的时候,光鲜些恰好。”
大好的日子,原不是该说这些话的时候。故太皇太后只说了这一句,便按下再不提及。只朝黛玉道:“你母亲这回未曾出去,女人养孩子,是最紧急的关头。如果有甚么不好的,尽管与我说,不必感觉僭越。”
太皇太后斯条慢理,左太朱紫倒是半刻不能等了。上前两步,噗通跪倒在她面前,连连叩首,未几时发髻已乱,上头珠钗已斜。只听她口中哽咽:“求太皇太后收回成命,千错万错都是婢妾的错处,永宥无辜。那些错事都是婢妾逼着永宥,他万般不肯,婢妾以命相胁他才松动。求太皇太后慈悲一回罢,永宥他……他已万般飘零,再受不住了啊!那位薛家大女人虽说是皇商,平凡人家许是良配,然永宥是皇族,怎能相配?”
太皇太后因感喟一声,道:“文素是个好的,我养了这么些个,唯有文素,是最知心的一个。”
这位敬端大长公主,倒是太皇太后亲女,太上皇亲妹,合睿王亲姐。在先帝那些后代里头排行十二,闺名文素。昔日敬端大长公主为稳江山基业,和亲而去,太上皇亲封长公主,赐号敬端。只是宫里头的人仍如畴前,一时不肯改口,仍文素公主地唤着。乃至这一遭新皇即位,旁的太上皇再没插手,只说了一声,唯有这敬端长公主,仍要往上提一提。须知敬端长公主以己身换数年平和,这是多么叫人敬佩的事。故今高低旨,封敬端长公主为大长公主,厚赏如流。
“仍有些弱弱的,倒能平常走动,不过不堪重务罢了。老祖宗能体贴哥哥一声,就是他的造化。今儿回府,我要一字一句地说了与他听才是。”
今儿这一番话虽是驳了林黛玉并下水滢的脸面,却到处听来有理可循,且是于公于私皆叫人佩服的理。
皇太后亦在侧道:“她单名一个滢字,家里人都唤她一声滢滢,福寿县主也跟着一并唤她就是了。”皇太后这话说得虽是极和蔼的,口气也极亲和,到底声音冷酷,叫人打心底里觉出一种冷酷来。皇太后又与水滢道:“这是林女人,太皇太后爱极了她,是圣上亲封的福寿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