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悄悄吃了半盏茶,方说:“珠儿媳妇是个好的,只面团普通,随便能捏。你嫂子当日失了珠儿,整日地哭,饶是膝下有着元丫头和宝玉,也悲伤不能自抑,近些年才缓过来一些。她这些年,也过得苦。”

林玦虽也觉李纨艰苦,却记得她儿子贾兰今后是个有造化的。高鹗续写本里与贾宝玉一起同考科举,二人解榜上驰名,只第几名,却记不清了。

贾宝玉原就自带一股痴,这话旁人说来不免于理分歧叫人胡乱猜想,他说出来,却情真意切,再不掺旁的。他也不是决计不去尊这个礼教,只一知半解,万种昏黄罢了。

黛玉张了一时手,见林玦不来抱她,又看了看被贾母搂在身边用饭的贾宝玉,瘪瘪嘴,眼中泪光闪闪,看着像是要哭了。

既说了这话,贾母天然晓得他饿了,又命鸳鸯叫人摆饭。捧着菜饭的侍婢已久候,得了令纷繁捧着菜鱼贯而入,行走之间行动稳妥,寂然无声。

可见眼下虽苦,若能熬畴昔,也一定不是柳暗花明。红楼判词无误,到头谁似一盆兰。

这侄儿倒是先王夫人宗子贾珠之子贾兰,又并上宁国府中贾蔷贾蓉等人。

黛玉泪还未凝成,就已笑出声来:“这又是为着甚么?”

贾母当下悄悄打了宝玉手心一下:“又浑说了。你mm那边都是闺阁里养着的,哪能等闲见外男。”

深宅大院里的妇人,又有谁能过得顺风顺水。纵如贾母现在职位尊崇,也不过是媳妇熬成婆罢了。贾母晓得贾敏是在为李纨说话,王夫人对李纨压得是有些刻薄了。只是婆婆压下来,就是再苦,也唯有忍住。

林玦看不懂《红楼梦》,却也晓得,高鹗续写的红楼里,林黛玉终究郁郁而终,泪尽夭亡。现在成了她长兄十三载,只觉她不幸敬爱。父母兄长尚在,还是个爱娇爱使小性子的小女人。那里忍心叫她有一丝不欢畅,捧在手心宠着还觉不敷。别说抱一抱她,喂她用膳,就是见天抱着,也觉甚好。

黛玉朝林玦伸开手,要他抱。林玦才放了筷子要伸手抱她,却被贾敏拦住:“恰是用膳的时候,玦哥儿且用你的。常日在家时就如许纵她,纵得她不晓得分寸。在你们外祖母面前,也如许爱娇。”

她当年心气多高,林老夫人一句子嗣不丰,不也只能放手让两个妾抬出去麽?

黛玉脾胃弱,厨房却特地为她备了一碗鸭子肉粥,滋补又兼清虚火之效,吃着软和,正适合她吃。

添上黛玉也只五人用膳,桌上菜却满满一桌,一眼望去非常精美。只林玦扫一眼所见,就有松穣鹅油卷、樱桃肉、荷包里脊之流。

贾母道:“女孩儿爱娇爱靠近兄长是平常事,敏儿不必如此疾言厉色。”

旁的也还罢了,贾兰倒是贾珠留下的独一子嗣。贾敏听了,问道:“我在家经常听人夸兰儿,说他是个好的,学问也很不错。”又道:“昨儿见了珠儿媳妇,也觉其端淑。只珠儿去得太早,她日子也过得苦。”

只这一眼,就叫林玦再耐不住。叫乳|母将黛玉抱来,将一个小团子普通的黛玉抱住,搂在怀里,连声道:“娘不叫我抱你,我恰好要抱你。”

她现在算是好了,当年林老夫人尚在的时候,也没少受她磋磨。女人女人,在家是令媛,出了嫁就是泥人。如何捏如何塑,全看公婆的意义。

林玦笑道:“外祖母同宝玉计算甚么,他年事尚小,且不懂这些。”又道:“瞧着时候不早了,外祖母可命人摆饭了?”

贾母道:“这茶是新茶,你琏二嫂子才奉上来的,我吃着还好。你们吃了若也感觉好,再叫你们嫂子送去。”

林玦用在口中,也叹在内心。如此豪华,常日里吃穿就是这些,怪道银子如流水般用出去,也难怪来日家败如山倒。倒是到处都有例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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