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嘲笑道:“都三年了,我给的光阴还不敷多?既然拿不出钱来,我们这就去打官司!”遂又将扫帚一翻个子,重新拎起了王夫人就往外走。
过了半日,鸳鸯取返来四十万的银票,含泪道:“余下的老祖宗定会偿还,还望薛大爷暂放了我们二太太。”
薛蟠哼道:“令二太太若肯早还了钱我又何必这般不包涵面。老太君本身想,三年的光阴可短么?”
薛蟠笑道:“不如就请老祖宗拿钱来赎回令孙儿的卖身契可好?”
薛蟠瞧了瞧贾母贾政,又低头看看王夫人,哈哈大笑:“如果贾宝玉来与我产业上门半子也不是不成以,只是今后得了孩子须得姓薛!”
薛蟠嗤道:“你才值几个钱?能抵押得了几十万的银子?即使你将荣国府信印给我做抵我也不要。”
宝玉立时从项上摘了荷包给他。
宝玉含泪道:“我本是母亲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的,如能救得母亲,一块破石头算甚么?”
薛蟠又回身:“那就上公堂去。”
宝玉摇点头,扭头看王夫人。薛蟠手有些累了,又将她放于地下拿扫帚头压住,披头披发,满面都是妆痕,极是不幸,不由垂下泪来。乃上前向薛蟠深施一礼:“却不知我母亲那里获咎了薛大哥哥,我替她向你赔罪。总归是亲戚,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何必咄咄逼人。”
王夫人早没了力量,看着他一径堕泪说不出话来。
偏这会子有人跌跌撞撞闯了出去,见状喊道:“薛大哥哥你做甚么?”
贾母仍然不吱声。她又去看贾政,贾政也不言语。本来他二人皆未曾想过以薛宝钗为宝玉之配,况薛蟠这般模样,若当了宝玉的大舅子,来日岂能不带累他?纵王夫人这会子难堪伤害,那里比的过宝玉的一根头发。
贾母道:“老身已应下你了,你信不过老身么?”
对峙了半晌,目睹薛蟠又要拖着王夫人往外走,只听贾母终是长叹一声:“罢了!薛家哥儿,我们还你钱便是。”
贾政怒道:“不过是些金银俗物,何必这般使棍弄棒的,斯文扫地!你快些放下你姨母!”
宝玉本来满心焦急的跑着,闻言顿时刹了脚,愣了会子,苦笑道:“我还当本身现在已经明白些事理了,老祖宗能高看我一眼。本来……”
他因扭头去看贾母,王夫人也忙去看贾母。却见贾母一言不发,拄着拐杖略有深思。
薛蟠嘲笑道:“老太君,你当真不晓得她是哪年借我家的银子?不如我们去这就去打官司?”遂将扫帚一抡,哗啦啦扫下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儿,上前一把抓起王夫人的衣衿:“走!去打官司!”
贾母与贾政同时喝到:“混闹!”
薛蟠发狠道:“没甚么可筹议的,我赔她一条性命,钱还是要还!一厘也少不得!”
王夫人这会子当真怕了,终究喊道:“当日我与你母亲说好了,来日你妹子与宝玉要做亲的,何必来为了些许银子这般混闹!”
这会子贾母才瞥见鸳鸯返来了,忙问:“琏儿媳妇呢?”
宝玉急了:“财帛不过身外之物,何必为此逼人太过。”
只见贾政大步走了出去,一见薛蟠喝道:“蟠儿做甚么!还不放下你姨母,成何体统。”
只听四周一片惊呼,贾母贾政王夫人同时喊:“不成!”贾母顿足道,“那是你的命根子!”
却说薛蟠大闹荣国府,王熙凤躲在炕上装病,鸳鸯无法只得急仓促赶回王夫人院子。尚未进门,忽听里头“哗啦啦”一阵乱响,赶快小跑出来。只见屋中一片狼籍,薛蟠手里举着一把不知从那边捞来的大扫帚,扫帚抡开来掉了个个儿,地上撒落一地的漆盘碎瓷片,王夫人跌坐在那一对梅花式洋漆小几当中被他拿扫帚头压着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