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忙问何事,王夫人拿眼睛瞥了一眼屋里的人,贾母了然,悄悄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王夫人见门合上了,顿时泪如泉涌,双膝跪地:“求老祖宗救救元儿!”
贾母思忖了半日,问道:“依你看,但是他们干的?”
周瑞家的便摆荡了些,又挣扎了会子,终是交代了几件王夫人的旧事。
贾赦忙说:“各家都没还呢!我们还了,人家还不还?况老二媳妇不是日日叫艰巨么?现在我们家也艰巨,再借一时罢了,来日旁人都还了我们再还不迟。”
冷子兴觉得东窗事发,顿时膛目结舌,没一句话出来。衙役重重哼了一声,拉着他走了。
贾母大惊:“大丫头在宫里如何不好了未曾?”
贾母道:“不认得便罢了。”乃命人将周瑞两口儿关在一处,他们家的小子媳妇另关一处,起家领着人回院子去了。
王夫人道:“为了奉迎慧妃娘娘,我曾令人与那返来我们府里的刘公公搭上线。前几次都还好,那日……”她又垂下头去拭泪,乃将周瑞家的传来的那番话说了一遍。因等候的问,“是不是贤人记错了?我们家何尝借过国库银子?”
贾母忙说:“既这么着,王安也须细细审着。”
贾母哼道:“我们还了,别家还不还?如果旁人不想还,单单我们还了,贤人拿我们去打这些老亲戚的脸呢?莫忘了,我们这几家本是一体的。”
回到屋里,贾母只在正中椅子上端坐,并不发一言,旁人更不敢说话。未几时,五城兵马司的人到了,贾母不便亲见,乃使贾政出去说清原委,又将那签子交给他们。下头早有人奉告了冷子兴家古玩铺子的方位。
另一头贾母使个了信得过的朱嬷嬷鞠问周瑞两口儿。开初他们只一股脑儿叫屈,又是赌咒又是表忠心。待听到半子已让官府锁走了,便变了神采,还是不肯说半个字。那嬷嬷审了大半日,叹道:“你们再想想,老太太自是不肯意这些家事轰动官府的。现在幸而是我,若换了旁人,只怕有的苦头你们吃。再有,如何不想想你们家小子呢?”
朱嬷嬷回声下去了。
这些话本是贾母对王夫人说过的,她岂能不知?只是府里连个撑得住台面的人都没有。阖府让歹人迷了,这么些日子没个交代。传闻前儿贤王府里跑丢了一条狗,竟是当日就寻返来了。可见这荣国府看着光鲜,外头已是不放在眼里的。若要等宝玉出息尚需光阴。除了宫里的大丫头,竟是没有旁的体例了。
贾母皱眉道:“那算甚么,不过拿钱买来的,又不是贤人当真喜好她。”
贾赦立时跳起来道:“做甚么还呢?各家都借了,没闻声谁还的,还的是傻子!”
遂决然说:“我意已决。开大库房、取银子、还给国库。”
贾政早已得了王夫人的动静,忙说:“兄长此言差矣。人间哪有欠钱不还的事理!况我等臣子本该为君分忧才是。”
贾母急的站了起来,指着她颤声低喊:“快说!”
朱嬷嬷道:“此事说来也有几分可疑。多少年钥匙都是王安手上的,偏前两年有一回他吃醉了打赌,竟糊里胡涂的拿钥匙当铜钱甩出去押注,恰让赖大堵了个正着,一怒将他换去守夜。后有一个花匠叫做陆老忠,是个诚恳人,因身子不大好,特使了压箱底儿的银子求了赖嬷嬷,换去守库房了。偏此人前几个月俄然得了急病,一命呜呼。王安传闻了,又去求赖大,将他换归去……这才多少日子?”
王夫人含泪叩首:“贤人连这等话都说了,如何肯放元儿出来!他不放,太后一定能要她出来。若好还好,若不好,不能把她要出来,元儿这条命就要交代在里头了。请老祖宗不幸不幸那孩子,她小时候还是老祖宗养大的。”言罢,再三重重叩首。